众人短暂地叙了几句别情,芳娘和安娘等人就知趣离开,让一路奔波的婆媳得以休息。
牙牙和李妈妈安顿好了孟夫人,让她喝了安神汤睡下,这才转身到了书房,与陈坚、文和等人谈及接下来的安排。
陈坚与牙牙不熟悉,刚刚偷偷和兄弟打听了一下,只知这个新夫人武功超群,心狠手辣。
故而行过礼后说起兖州如今情况,语气慎重中又带了几分小心。
“任城的守将是钱老三钱明英,他的品性能力都没问题。但就有一点,是个妻管严,他妻子何氏指东不敢往西,每日忙到再晚都得归家。”
陈坚边说边摇头,对这个老部下恨铁不成钢。
“他的副将除了一路拼杀出来的亲信,还有一个是何氏的表弟,也是为了讨好妻子带在身边历练的。”
“月前您派的队伍送东西来兖中,我想着他心细,又是兖州本地人,可以去接应您和老夫人。”
钱明英接了调令,当日也就没有继续待在军营,反而是提前回家和妻子汇报。
这一回家,就撞见何氏和她表弟、也就是副将田玉德苟且。
“当时钱老三就想要杀了姓田的,却又因为何氏的眼泪软了心。”
陈坚说起此事,依然难掩气恼,重重吐了口气,缓过那股情绪才继续和两人解释。
“钱老三与何氏是指腹为婚,何家当年对他母子二人有恩。何氏哭求让他放手,又说自己与表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是他杀了田玉德,自己也不能独活。”
“那糊涂蛋就真忍了这口气,把田玉德放走了。”
文和与钱明英也是旧识,听了这话也难受。
身为兄弟,最能体味彼此心情,光是想象,都可以猜出当日钱明英该是何等摧心剖肝、悲愤屈辱。
只有牙牙,对这故事里的三人一个都不认识,反倒能一眼看出问题。
“既然是自小一块长大,又有同生共死的心,何氏和那田玉德总不可能因为被发现,就此断了联系。”
“何氏还把情人特意调到夫君身边从军,这所图可不单单是长相厮守而已。他们想要谋钱明英的身家性命吧?”
这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情,钱明英居然还真听了何氏的话,放走了田玉德。
实在是有点蠢。
但这句话牙牙忍了没说。
陈坚苦笑,对牙牙拱了拱手。
“夫人英明。”
田玉德从钱家离开当晚,就彻夜未眠,生怕钱明英越想越气,提刀追上要了他的命。
当晚三更,他就调集了这些年暗中发展的人手,直接烧了营中粮仓,又兵分两路冲击钱府和城中粮库。
“钱明英半点防备没有?”
牙牙难以置信。
陈坚羞惭不已地点了点头。
“他……他当时还在和何氏求和,让何氏答应不再见田玉德。”
牙牙捂着嘴,把满肚子的无语和困惑压回去,勉强保持了对他们兄弟的礼貌,抬手示意陈坚继续说。
那田玉德手下有亲信,又背着钱明英与献王一脉的人搭上了线,军中他的人手和城中献王安插的人手联合在一块,居然真冲破了任城的防卫。
他们在城中横冲直闯,见人就杀见车就掀,犹如虎入羊群一般,眨眼的工夫烧了粮仓,又杀进钱家。
所幸钱明英虽然家事上处理得一塌糊涂,但应战经验确实丰富。
在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依然凭着一把长刀和府中亲卫,击退了田玉德等人,又紧急调兵反扑,将田玉德斩于马下。
“变故虽然只有一日,但因为姓田的缺德,府中粮仓损失了七成,目前任城百姓新粮未下,只能凭着周边几城救助过活。”
陈坚越说,面色越苦。
兖州在萧觉这些年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过得还算富足。
如今将军不过离开半年有余,他手底下就出了这样的岔子,任城的口子哪怕他绞尽脑汁东拆西补,也只能支撑两月,根本等不到下一次新粮入仓。
文和听了也有点犯愁,将军虽然给兖州拨了军费,但那军费也是维持兖州正常运转略有盈余,一城存粮消耗一空,要补到能够维持运转的程度,这笔开支还是颇为惊人的。
说到此处,三人一时都沉默起来。
还是牙牙先开了口。
她上上下下打量两人几眼,终于还是好奇发问。
“兖州难道没有割据占地的匪类土豪吗?缺钱了去打他们一场,既替天行道又能填补腰包,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陈坚细长的双眼一瞬间瞪得滚圆,怎么也没想到贵女出身的将军夫人竟然会提出这样匪气的建议。
他和文和对视一眼,有些结巴地解释。
“有当然是有的。”
如今流民四起,少不得有反民造反为匪,盘踞在兖州各处的山岭之中,时常滋扰路过商队。
这也是兖州这半年来各地守将始终加紧训练,防护城池的一个原因。
州内各城都有官兵护卫巡逻,倒是给兖州百姓圈出了一片安宁地。
“但是这些人四处流窜,又占着山林地势之便,要去剿灭他们少不得耗费人力物力,也需要准备粮草军需……”
牙牙听得头大,连忙摆了摆手打断陈坚开始算的剿匪所需。
“这简单,你告诉我任城最近的匪寨在哪里,我一个人就能挑了它。”
她还很贴心地帮陈坚一块算。
“一个寨子不够,我就多挑几个,连着路上我捡到的那五车钱米一道送去给任城,再让那些山匪去耕地。”
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文和见识过牙牙的身手,知道她所言非虚。
陈坚却是如听天书,也顾不得刚刚和新夫人回话的忐忑谨慎,身子后仰嗓门抬高。
“您,一个人?”
“要把任城周边的匪寨都给挑了?”
牙牙笑靥如花,温温柔柔地点了点头。
“昂,是呀。”
陈坚还想再说,被文和扯了把衣袖,把话咽了回去。
“那……那我去拿舆图。”
两人对着牙牙行了一礼,结伴走出书房,陈坚顿时再忍不住涨满胸腔的迷惑。
“夫人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你怎么也不劝劝,这万一夫人在我们这里有个三长两短,要如何和将军交代?”
文和抬眼望了一眼天,又左右看了看,才凑到好友耳边小声说了当初让他也震惊许久的消息。
“夫人是狼牙。”
陈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依旧不认同地摇头。
“就算夫人是狼……”
说到一半,猛然醒悟。
“啊!狼牙?”
他倏地立定,转头望着身后的书房门,表情一片空白。
额滴个亲娘舅诶。
将军居然娶了这样厉害的媳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