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夫人受制于牙牙，哪怕被她当面嘲讽，也只能忍下了心头怒气，不能回嘴。
倒是文长老自小就擅长察言观色，也能放下身段，挤出了笑意与牙牙寒暄。
“牙牙你自小就是最懂事又勤力的孩子，门主对你的栽培和期许，那是千红门里头一份。”
“爱之深责之切，只看你身上金蚕蛊的品质，就知道门主对你何等在意。”
“你是感恩的孩子，必能体会这份用心。可万万不要误会了你师父，反倒让亲者痛、仇者快呀？”
她们尚且不知道牙牙在京城顾家走了一圈，早猜透了当年真相。
自己不过就是莹夫人报复顾勇的道具罢了。
至多是开始学习蛊术和武艺之后，她的天赋让对方奇货可居，在报复的同时又多了一重利用价值。
谈什么师恩深重，不过是笑话。
牙牙也没心思和她们掰扯，让缓了一口气终于能自己站好的莹夫人快些把圣果和秘法交出来。
“还有，我知道你能控制门中那些师妹的子蛊，我可以给你解药，让你今日运功无碍，你把她们都召到兖中萧府，让她们去找阿冬。”
“我已与阿冬说好，对她们自有安排。”
这语气，俨然是将自己当作千红门实际掌权人，拿她文莹儿多年的打拼基业当成了自己所有。
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千红门，现在成了仇人之女的血包？
莹夫人气得发抖，刚刚恢复了些血色的脸颊因为恼恨泛起了病态的红，风韵犹存的脸红红紫紫涨成一片。
“你这个……”
牙牙嘴一嘟就做出吹哨的模样，硬是把她的怒语给憋回去了。
莹夫人甩开依然搀扶着自己的手，指着后殿的药房，冷冷开口。
“圣果在那里，想要就跟我们去拿。”
牙牙眼神一闪，深深看了莹夫人与文长老一眼。
她的眼睛本就明净清亮，定定看人时如秋水横波，转眸流盼时又如寒星流光，一下子就能扎进人心里，照亮心底所有阴暗。
莹夫人被看得有些心虚，重重哼了一声挪开视线，不肯与牙牙对视。
文长老倒是笑容不变，依旧有些谄媚地招呼着牙牙一同前往后殿。
看到两人作态，牙牙顿时就笑了。
她一笑起来，那双秋水寒星般的眼，就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倒是没有那么刺人了，只让人觉得娇软甜蜜。
“好呀，那我们走吧。”
……
后殿是莹夫人日常起居所在，平日里除了洒扫的半蛊人，只有文、白两位长老被允许进入。
牙牙自然也是第一次来。
但她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这后殿除了寝室、药房和练功房外，必定设了暗室。
其占地布局与门窗排布在她脑海中瞬间就有了画面。
暗室十有八九就设在书房右后方。
更别说还没走到后殿，牙牙就听到了殿中藏着的二十几人压着呼吸埋伏的动静。
不可能是半蛊人。
半蛊人蛊虫入脑，整个人的经络血脉已僵化一半，不过是以血肉喂养蛊虫的活尸，呼吸幽微且迟滞，脚步沉重又拖沓。
但殿中那些人，却气息绵长浑厚，显然都是练家子。
果然，文长老一开药房的门，就和莹夫人一左一右闪身后撤，露出站在她们身后的牙牙来。
而屋内则是一片淡红色烟雾被兜头撒出。
烟雾之后，是四名壮汉手持一张银光闪烁的巨大渔网飞身而出，向着门前之人迎面罩落。
这四人手法熟练，又是出其不意，若是牙牙没有防备，哪怕她武功再高，也一时难以逃脱。
但偏偏牙牙反应奇快，竟然比莹夫人她们躲得更早。
文长老开门的一瞬间，她已经运起轻功如鸟飞鹘落，足不沾地向后跃了三尺有余。
那四人劈头盖脸罩下的渔网，自然是罩了个空。
四人一呆，再要举网向牙牙扑去，最前面的两人已经被牙牙一人赏了一枚银锥在胸口死穴，仰面气绝。
莹夫人受控于牙牙，躲开之后立刻封闭了自己的经脉五感，此刻只能看着战况干着急。
文长老倒是自由身，可她武功比莹夫人更差，不敢上前，只能高喊着招呼埋伏的人。
“韩堂主，你还在里面躲着干什么呢！快出来！”
“今日若是拿不下这个小贱人，我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她话音落地，药房、练功房和侧边的书房顿时门窗大开，十几道身影从中跳出。
一半人手中拿着刀枪剑戟，还有一半则是拿着弓箭。
牙牙看着有些眼熟的硬弓，又看了看一脸虬髯，和她前些天杀了的刺客有三分像的领头人。
心念电转之间，她已是有了猜测。
“百灭堂？”
那领头男子也在打量牙牙。
来之前他已经从文长老口中得知狼牙身手不凡，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即使舍下了毒烟和带刀渔网两重埋伏，也沾不到对方的身。
这女孩反应实在是太快。
此时他已是身在局中，想退也没办法了，只能压下心底的忌惮与不安，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狼牙不愧是狼牙，即使在江湖销声匿迹数月，消息倒是依然灵通。”
牙牙得到了他的回复，惊奇地噫了一声，然后目光在虬髯男子和如石头般在文长老护法下打坐的莹夫人之间来回打量。
她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这眼神之中的惊叹戏谑，看得莹夫人羞愤欲死。
文长老知道主人心意，连忙替她开腔。
“小贱人少用那龌龊心思揣测门主，我们才不像你，靠睡男人得身份！”
“我们与韩堂主是坦荡的君子合作。”
牙牙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摆手。
“文长老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这么想师父呢？”
“师父看到男人就想吐，哪里能吃得下这样的虬髯大汉，就算是您睡这个韩堂主，也不可能是师父睡呀！”
她皱了皱鼻子，一副被误会了的委屈小女儿姿态，手上的短刀却是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弧光，散发着令人心寒胆战的杀意。
“我就是好奇，这大盛皇家与咱们千红门不是不死不休，仇深似海吗？”
“师父恨唐家人恨到只想生啖其肉，如今竟然也能和唐子翼合作，跟他手底下的江湖人结成同盟……这份能屈能伸，实在是弟子还要继续学的呢。”
她内劲外吐，刀锋横劈探出，化为千百刀影，铺天盖地往那散开包围着她的百灭堂众人攻去。
“我这是赞叹佩服的眼神，可没有别的意思呀！”
虬髯男及手下瞳孔一缩，纷纷举起兵刃应对。
但那少女明明人还在数尺外，短刀的刀锋却充盈劲气、势不可挡，把正前方七人扫得连退数步。
而她一刀挥出，人已如离弦之箭般飞身掠起，杀到了那些张弓欲射的弓手身前。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