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冬雪落得绵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被积雪裹成白玉带，却挡不住沿街百姓的热气。
忽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碎冰的脆响穿透雪雾。百姓们顿时安静，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是李国公的大军！”
甲胄鲜明的唐军方阵踏雪而来，兵士们的银甲沾着未化的雪粒，腰间环首刀的刀鞘映着天光。
队伍最前，李晏卿勒住那匹随他征战五年的汗血宝马，马鬃上的霜花簌簌落下。
他身着洗得泛白的旧朝服，却难掩一身锐气——46岁的年纪，鬓角已染了霜白，眼角刻着沙场风刀留下的细纹，甲胄内衬还藏着范阳之战时留下的箭痕。
“将军，大明宫紫宸殿到了。”亲兵低声提醒，声音里藏着振奋。
李晏卿抬眼望去，大明宫的朱红宫墙覆着雪，飞檐上的铜铃在风里轻响，如在为凯旋的功臣奏乐。
殿外白玉阶下，礼部官员捧着明黄诏书立在雪中，绯色官袍沾了雪粒却依旧齐整；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左列文官手持笏板，衣袂垂落时扫过积雪；右列武将按刀而立，甲胄碰撞声轻而沉。见李晏卿走来，连须发皆白的三公也微微前倾身子，目光里满是敬重——这是对“平安史、复河山”元勋的礼敬。
辰时整，钟鼓楼上的九声钟鸣轰然响起，厚重的钟声撞碎雪雾，震得紫宸殿的烛火微微晃动。
李晏卿踏上白玉阶时，积雪在靴底发出“咯吱”轻响，每一步都似踏在五年平叛的岁月上——从瓜州城头的初战，到河西的风雪守边，再到洛阳的浴血、范阳的终战。
殿内暖意融融，银丝炭燃得正旺，香雾缭绕中，龙椅上的唐肃宗身着明黄衮龙袍，金丝绣的龙纹在烛火下流转。
他比五年前消瘦许多，脸色因常年操劳透着苍白，却在望见李晏卿时，眼中迸出亮色，声音洪亮如钟：“李晏卿！平叛归来，辛苦你了！”
“臣幸不辱命！”李晏卿躬身行礼，朝服下摆扫过殿内金砖，声音沉稳无波，却让殿内瞬间静了，这五个字，是大唐盼了五年的“河北定、叛乱平”，“史思明授首，范阳光复，叛军残部皆降，河北百姓已着手春耕。”
肃宗抬手示意他起身，内侍捧着卷明黄诏书上前，绫缎上的墨字是肃宗亲笔，遒劲有力。
肃宗亲自接过诏书，目光扫过殿内百官，缓缓开口，字句都裹着帝王的郑重与感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书门下平章、河北道兵马元帅、赵国公李晏卿，起于行伍，志在山河。昔年西守瓜州，值吐蕃寇边，你率三百健儿守城，矢尽粮绝仍不退，终却强敌，护河西千里沃土；后镇河西，破突厥联回鹘之谋，以和亲息兵戈，让边地百姓免罹战火。及入掌兵部，恰逢募兵动荡，你革弊政、减徭役，让百万健儿愿为大唐赴死——此乃守土之功！”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晏卿鬓角的霜白上，声音更显厚重：“安史之乱骤起，洛阳陷、长安危，天下震动。你临危受命，亲领大军出征，五年间历大小百余战：复洛阳时，你身先士卒，枪挑叛军先锋；收太原时，你以少胜多，断敌粮道困敌于孤城；定范阳时，你设伏浅滩，终斩史思明——救黎民于水火，固大唐之社稷，此乃定鼎之功！”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都似凝住。肃宗高举诏书，字字铿锵：“朕今特授你开府仪同三司，享从一品俸禄，准你开府置官署，自择僚属，总领军政要务！此职非虚誉——昔年李靖破突厥，太宗方授此职；今你平安史，朕循旧制，更因你功超往昔！”
礼部尚书适时上前，双手捧着一方金质印绶，印面刻着“开府仪同三司”六字篆文，边缘镶着暖玉，日光透过殿窗落在印上，泛着温润的光。“国公，此印按贞观旧制铸就，‘开府’者，可自主设署、任免僚属，入殿剑履上殿，议事与帝同坐——自开国以来，异姓臣子获此全荣者，唯公一人！”
李晏卿望着那方印绶，指尖触到黄金的冰凉与玉的温润，突然躬身推辞：“陛下，臣愧不敢受！臣出身行伍，早年只知沙场拼杀，不懂朝堂细务。平叛之功，非臣一人之力——张成率轻骑袭敌粮道，王勇以陌刀破阵，赵敬威探敌情、周重勋射叛军，更有万千将士血染疆场，百姓箪食壶浆相迎。此职太重，臣恐难当！”
“晏卿此言差矣！”肃宗猛地走下龙椅，亲手扶起他的手臂，掌心的温度透过朝服传来，“将士之功，朕已下旨抚恤，阵亡者赠官、家眷免徭役十年；百姓之劳，朕已令地方官开仓放粮。可若没有你统筹全局、身先士卒，何谈复洛阳、定范阳？你若推辞，便是让朕失信于天下，让九泉下的将士寒心！”
百官纷纷附和，左相上前一步，手持笏板道：“李公乃大唐柱石，非开府仪同三司不能表其功！臣等愿为李公让礼——今后上朝，李公可立百官之首！”武将列的张成、王勇也齐声喊道：“请将军受职！”
李晏卿望着肃宗恳切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印绶，躬身叩首：“臣李晏卿，谢陛下隆恩！臣定以开府之权，护大唐河山无虞，恤将士家眷，让天下百姓再无战乱之苦！”
“好！”肃宗大喜，抬手示意内侍赐座，“晏卿，你且坐下。今日君臣同议，河北如何休养生息，边军如何重整，都要听你的高见……”
李晏卿谢座时，目光扫过殿内——张成、王勇眼中满是振奋，赵敬威、周重勋面带欣慰，老臣们颔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