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第一场雪落得猝不及防。太极宫的白墙沾了雪，像裹了层素缟，内殿里，顺宗的龙榻旁围满了宫人，太医们的药碗摔在地上，瓷片混着药汁溅了一地——这位在位仅八个月的皇帝，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陛下遗诏：传位于太子李纯，诸臣当辅新君，共保大唐……”内侍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殿内回荡。李纯跪在龙榻前，双手接过遗诏，指尖冰凉——父亲的手还带着余温，可这大唐的江山，已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仓促却肃穆。李纯身着衮龙袍，一步步踏上丹陛，接受百官朝拜时，目光扫过阶下的李昭——这位手握天下兵马的叔父，玄甲上沾着雪，却依旧挺拔如松，是他此刻唯一的底气。可就在大典结束的当晚，三封“逼宫书”同时送到了中书省，像三把尖刀，刺破了新朝的平静。
淄青李师道、淮西吴少诚、成德王士真的联名书，措辞狂妄，字字如刀：“新帝非嫡长，继位不合祖制；李昭权倾朝野，实为‘王莽之流’，我等起兵‘清君侧、正名分’，若朝廷不斩李昭、废新帝，三镇必兵临长安！”
联名书送到李纯案前时，他正与李昭议事。李纯攥着信纸，指节泛白：“三镇欺朕刚立，竟敢如此狂妄！”
李昭接过联名书，目光落在“成德王士真”的署名上，眼神沉了沉：“王士真敢跳出来，靠的不是他那五万成德兵，是‘银枪效节军’——这支兵，是他爹王武俊当年从回纥手里抢来的精锐，后来又经他三十年打磨，号称‘天下无双’，三镇里，数他最难对付。”
话音刚落，斥候就送来急报：“陛下！成德银枪军已破赵州，守将战死；淄青兵围齐州，淮西兵攻申州，三镇同时动手，边境各州告急！”
李昭展开舆图，指尖点在赵州的位置：“赵州是长安通往成德的门户，银枪军一日破城，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得先稳住阵脚，不能慌。”
成德境内，赵州城外的雪地里，银枪军正列阵前行。三千骑士身着亮银甲，甲片在雪光下泛着冷光，连马都披着重铠，只露双眼；手中的长枪是镔铁所制，枪尖淬了寒铁，长丈二，能刺穿两层玄甲；枪杆上缠着红绸，风一吹，红绸与银甲相映，像一片移动的“银红海”。
这就是王士真引以为傲的“银枪效节军”——
选兵极严：只从成德境内的“战户”（世代从军的家庭）中选拔，年满十六岁的少年，需能“开三石弓、举百斤铁”，还得通过“马战三回合”（击败三名老兵才能入伍），十年才补一次缺，满编仅三千人；
装备精良：银甲是用“西域乌兹钢”打造，轻便却坚硬，能防普通箭矢；长枪枪尖是“镔铁+寒铁”混合锻造，锋利度远超普通军器；马铠是“藤甲+铁皮”，既减轻重量，又能防劈砍；
战术狠辣：擅长“锥形冲锋阵”，三千人分成三队，第一队正面冲锋，撕开敌阵；第二队侧击，扩大缺口；第三队殿后，收拾残敌。当年回纥十万骑兵犯边，银枪军仅用三千人就冲垮回纥阵形，从此“天下无双”的名号传遍大唐。
赵州守将张毅，曾是李昭麾下的边军将领，率五千人守赵州，本以为能撑三日，却没想到银枪军一到，仅一个时辰就破了城——
银枪军主将薛嵩，手持“丈八银枪”，一马当先，长枪刺穿张毅的玄甲，将他挑落马下。三千银枪军跟着冲锋，长枪如林，成德兵跟在后面，像潮水般涌入城内。雪地里，银甲上的血渍很快被雪覆盖，只留下一片片暗红的印记。
消息传到成德节度使府，王士真坐在虎皮椅上，捧着酒樽，得意地笑：“李昭的玄甲骑又如何？我银枪军三日之内，必到长安城下！”他身边的副将补充道：“将军，李师道和吴少诚也派人来报，淄青兵已围齐州，淮西兵快破申州，等咱们到长安，他们就来汇合，到时候，大唐的江山，就是咱们三镇的！”
长安的太极殿内，李纯召集百官议事，殿内的火盆烧得旺，却驱不散众人脸上的寒意。
“银枪军一日破赵州，三镇兵锋直指长安，诸位有何对策？”李纯的声音虽年轻，却带着帝王的威严。
李吉甫上前躬身：“陛下，臣请调关中禁军，再召西南边军，死守潼关，待援军到后再反击！”
“不可！”李昭摇头，“银枪军速度太快，潼关若被围，长安就成了孤城。咱们得主动出击，先打淄青或淮西，断三镇联盟，再回头对付银枪军。”
李纯看向李昭，目光坚定：“王兄，朕授你‘兵马大元帅’印，总领天下兵马，平叛之事，全凭你调度，朕绝不掣肘！”他让人取来帅印，亲手递给李昭，“当年先帝信任王兄，朕也信王兄——大唐的安危，就拜托王兄了！”
李昭接过帅印，单膝跪地：“臣必不负陛下信任，不破三镇，誓不还朝！”
当晚，李昭在镇国大将军府召集群将，制定战略：
1. 稳淮西：派陈武率五千陌刀兵，驰援申州——吴少诚善守不善攻，只要守住申州，淮西兵就无法北上，断三镇“南路援军”；
2. 困淄青：派周平率八千玄甲骑，奔袭齐州外围——李师道的兵多是裹挟的壮丁，玄甲骑的冲击力能打乱其阵形，让他无法与成德汇合；
3. 阻银枪：李昭自率一万玄甲骑、两千峒蛮射手，驻守邢州（赵州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邢州城高池深，又有漳水为屏障，能暂阻银枪军，为困淄青、稳淮西争取时间。
“银枪军虽锐，却有个弱点——他们的银甲重，马速快但续航差，且依赖成德的粮道。”李昭指着舆图上的“滹沱河”，“咱们在邢州城外的滹沱河设伏，先断他们的粮船，再用峒蛮射手的淬毒箭，射他们的马眼——马一倒，银甲兵就成了活靶子。”
三日后，邢州城外，雪还在下。李昭的玄甲骑列阵在漳水东岸，黑甲如铁，与西岸的银枪军形成对峙——三千银甲骑在前，成德兵在后，薛嵩手持丈八银枪，在阵前喊话：“李昭！识相的就打开城门，让我们去长安‘清君侧’，否则，我银枪军踏平邢州，再踏平长安！”
李昭勒马出阵，玄甲上沾着雪，手中的破甲槊泛着冷光：“薛嵩，王士真叛乱，你助纣为虐，就不怕连累成德百姓？银枪军若敢再前进一步，今日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薛嵩冷笑，抬手一挥：“银枪军，冲锋！”
三千银甲骑同时催动战马，长枪斜指前方，像一片银色的潮水，朝着漳水冲来。马蹄踏在雪地上，溅起一片片雪雾，银甲在雪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昭眼神一凝，下令：“峒蛮射手，射马眼！玄甲骑，列盾阵！”
两千峒蛮射手趴在漳水东岸的土坡上，手中的短弩对准银枪军的战马——他们擅长射移动的目标，淬毒的弩箭像黑闪电般射出，精准地命中马眼。战马受痛，纷纷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银甲兵摔在地上。
可银枪军毕竟是精锐，前排的战马倒下，后排的骑士立刻调整方向，继续冲锋，长枪刺穿玄甲骑的盾牌，挑飞数名士兵。玄甲骑也不含糊，举着长槊反击，黑甲与银甲碰撞，长枪与长槊交击，雪地里顿时响起一片“铿锵”声，血渍混着雪水，染红了漳水岸边。
薛嵩见冲不破玄甲骑的阵形，只得下令撤退。他望着东岸的玄甲骑，眼神里满是不甘——这是银枪军组建以来，第一次没能破阵。
李昭勒马站在岸边，望着银枪军撤退的背影，心中清楚：这只是开始。银枪军的锐气虽受挫，但根基未损，王士真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淄青、淮西的战事还在继续，三镇的联盟虽未破，却也暂时无法汇合。
雪还在下，邢州城的灯火亮了起来。李昭转身对亲卫道：“给长安送信，告诉陛下，邢州守住了。再给周平、陈武传令，让他们加快进度，务必在银枪军再次进攻前，解决淄青或淮西的战事！”
亲卫领命而去，李昭望着漫天飞雪，轻轻抚摸手中的破甲槊——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战，才是真正的硬仗。银枪军“天下无双”的名号，终究要在邢州城外，被玄甲骑彻底击碎。
就在李昭部署防御时，周平从齐州送来急报：李师道竟暗中派使者去了成德，给王士真送了“淄青粮船路线图”，还承诺“派五千平卢射手助银枪军，共破邢州”。而陈武也传来消息：淮西吴少诚突破了申州外围，正朝着邢州方向赶来。李昭心中一沉——三镇竟要在邢州汇合，用银枪军为主力，玄甲骑、平卢射手为辅助，全力攻邢州。他手中的一万玄甲骑，能挡住三镇的联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