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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玄幻魔法 > 灵璃 > 第150章 往事?尘世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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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光神庭的月华,清冷如霜,凝固在苏无言足下那无声旋转的微尘漩涡之上,也凝固在羽墨轩华紧握酒囊、指节发白的拳锋之间。如同命运最终的判词,为即将到来的黎明染上了宿命的底色。神庭之外,九牧大地在瘟神吕岳无声的侵蚀下,正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泽阳城内最后一丝秩序的火星已然熄灭,绝望的哭嚎与暴戾的嘶吼在断壁残垣间此起彼伏;迁徙部落的足迹被黄沙掩埋,化作戈壁新的墓碑;血祭的篝火余烬未冷,新的黑斑已在虔诚者的皮肤上蔓延。深渊裂谷的紫黑色毒瘴,如同饱食后的巨兽,翻滚咆哮得更加汹涌,其邪异的意志穿透时空,锁定着神庭,锁定着那最后的反抗火种——灵璃坠的持有者们。

破晓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九牧西北边缘,一个名为砾泉的贫瘠村落。这里的土地沙化严重,仅靠几口深挖的苦水井和顽强生长的荆棘草维系着稀薄的生机。阿土,一个皮肤黝黑、手掌粗糙如砂砾的中年汉子,此刻正站在他那间低矮土屋的门槛内,借着油灯豆大的微光,最后一次凝视着屋内熟睡的妻女。

妻子秀娘侧卧在土炕上,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锁着,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忧虑。她怀里紧紧搂着他们五岁的女儿小芽。小芽的脸蛋带着病态的潮红,呼吸有些急促——连日来水源的异样和空气中弥漫的甜腥,让村里许多孩子都病倒了,高烧不退。阿土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女儿滚烫的额头,又轻轻理了理妻子鬓角散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他喉头滚动,将所有的酸楚和千言万语,都死死地咽回了肚子里。

墙角,放着他唯一称得上“武器”的东西——一柄磨得锋利的开山镐,镐柄上缠着厚厚的、吸汗的麻布。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用枯黄芦苇杆和几片保存完好的、边缘微卷的榆树叶精心扎成的风车。那是小芽前几天拖着病体,在屋后唯一一棵老榆树下捡拾落叶,笨拙又执着地为他做的。“爹,带上它,”小丫头当时烧得迷迷糊糊,却固执地把风车塞进他手里。

“风车转,风车转……风会把坏病都吹跑的……爹就能早点回来……”

阿土弯腰,将那简陋却无比珍贵的树叶风车,郑重地、珍而重之地,别在了自己粗布短衫的胸口,紧贴着心脏跳动的地方。风车的叶片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也失去了转动的力气。

村口传来低沉压抑的号角声,那是集结的信号。阿土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浑浊的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最后看了一眼妻女,仿佛要将她们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毅然转身,提起开山镐,高大的身影融入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怕那一眼,会抽走他走向战场的最后一丝力气。

砾泉村,连同附近十几个同样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小村落,他们的壮丁——农夫、樵夫、牧羊人,他们也是最早一批灵璃坠的持有者,此刻身上闪烁着或微弱或明亮的各色元素光辉。他们在各自部落首领的带领下,汇成一股沉默而悲怆的洪流,朝着深渊裂谷的方向,逆着死亡的气息,沉默地进发。他们没有整齐的甲胄,没有闪亮的兵戈,只有磨损的农具、自制的弓箭,以及眼中那被绝望淬炼出的、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名为“守护”的微光。阿土走在人群中,胸前的树叶风车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在一片死寂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沙沙”声。

深渊裂谷,如同大地上一条狰狞溃烂的伤口,横亘在九牧北方。裂谷边缘,早已不是人间景象。紫黑色的毒瘴浓郁如实质,翻滚升腾,遮蔽了天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与腐烂混合的气息。瘴气所及之处,岩石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呈现出诡异的灰紫色;稀少的植被早已枯死,扭曲成漆黑的碳化物。大地在颤抖,并非因为地震,而是因为裂谷深处传来的、无数非人存在的嘶吼、蠕动与践踏声汇成的恐怖共鸣。

真正的战场核心,被这遮天蔽日的毒瘴和吕岳恐怖的神力领域所笼罩,外界根本无法窥视。只能从那瘴气深处,不断爆发出撕裂天穹的光芒和撼动大地的轰鸣,才能感知到战斗的惨烈。

有时,是炽白狂暴的雷霆之矛,如同开天巨剑,瞬间劈开浓厚的瘴幕,露出其下翻腾扭曲的、由腐烂血肉与蠕动毒虫构成的“潮水”,以及潮水中隐约可见的、身披元素光辉、奋力搏杀的人类身影。那雷霆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即被更汹涌的污秽重新吞没。有时,是赤红焚天的烈焰风暴,如同愤怒的巨龙吐息,在瘴气中烧灼出巨大的空洞,将无数污秽之物化为飞灰,蒸腾起遮天蔽日的恶臭黑烟。有时,是厚重如山峦的土黄色光晕猛然膨胀,形成巨大的壁垒,抵挡住自裂谷深处喷涌而出的、裹挟着致命瘟疫的墨绿色洪流,光晕剧烈震颤,其上裂纹密布,每一次承受冲击都仿佛让整个大地呻吟。有时,是呼啸的飓风卷起无数锋利的岩片,形成绞肉机般的风暴,在污秽潮水中犁开血路,风中夹杂着人类战士的怒吼与濒死的惨叫。这些元素的光芒,代表着灵璃坠持有者们不屈的意志,每一次爆发都短暂地照亮战场一角,映照出的是比地狱更恐怖的景象,随即又迅速被无边的黑暗与污秽吞没。

传入外围的声浪,是无数种令人疯狂的声音交织。有灵璃坠力量爆发时震耳欲聋的元素轰鸣;有污秽大军非人的嘶吼;有人类战士濒死时发出的、被瘟疫侵蚀后扭曲变调的惨叫;有武器碰撞腐肉的沉闷噗嗤声;有巨大躯体倒塌引发的沉闷轰鸣;更有一种低沉、粘腻、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带着无尽恶意的嗡鸣——那是瘟神吕岳意志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战士们的意志,试图将恐惧和绝望直接注入他们的灵魂。这些声音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个身处外围、或远或近目睹这一切的人的神经。

即使远在数十里之外,那战场核心弥漫出的气息也足以令生灵窒息。浓郁的甜腥腐臭是主调,其中混杂着皮肉焦糊的恶臭、血液干涸的铁锈味、还有元素力量净化时残留的臭氧与草木灰烬的气息。风,不再是清洁的使者,而是死亡的传令官,它将这混合了毁灭、痛苦与绝望的气息,吹向九牧的每一个角落。闻到这气息的飞鸟会直坠而下,走兽会疯狂奔逃直至力竭而亡,草木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这是神战的气息,是凡俗生命无法承受的生命禁区。

在远离核心战场数里的一片相对高耸、未被毒瘴完全覆盖的乱石坡上,砾泉村和其他几个村落的妇孺老弱,在部落首领留下的微弱庇护下,蜷缩在临时挖掘的浅坑和巨石缝隙间。他们是被迁徙的浪潮裹挟至此,又因前方彻底沦为神魔战场而不得不滞留的“边缘人”。秀娘紧紧抱着昏睡的小芽,和其他女人孩子挤在一起,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恐惧和远处传来的恐怖声响而不停颤抖。她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着末日光芒的紫黑色天幕,每一次光芒的爆发,都让她们的心揪紧一次,每一次巨响的传来,都让她们的身体瑟缩一下。她们看不到丈夫、父亲、儿子的身影,只能从那光芒的颜色中,徒劳地猜测着他们所属部落的方位,祈祷着那微弱的光点不要熄灭。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恐惧和对未知结局的茫然等待。秀娘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胸口——那里曾经别着阿土珍视的树叶风车,如今只剩下粗布衣衫冰冷的触感。

就在这混乱绝望的边缘地带之外,在深渊裂谷那翻腾毒瘴的最核心,在人类联军主力与吕岳污秽大军正面碰撞的战场侧翼,一道孤独却无比坚韧的防线,如同中流砥柱,死死钉在了一片地势险要、通往九牧腹地最后屏障的“断脊隘口”!

这里,是苏无言选择的战场。

时间回到前夜……

“羽墨,断脊隘口,我要去守住那里。”

“不行,那里地势凶险,你不擅长正面战斗。”

“笨蛋羽墨,那里是最接近大地地脉的地方,只有我去,才能够通过地脉形成有效的拦截。你要做的就是迅速穿插各个战场,尽可能多的救人,明白了吗?”

……

“对不起啊羽墨,早在凝师父和瀚师父第一次为我测卦时,我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大地的女儿,终究是要回归大地的。这也是唯一可以避免鸿蒙覆灭的办法……”

她并非统帅联军,而是以自身为饵,以神庭赋予的权柄与大地共鸣,强行在吕岳的瘟疫领域中撕开了一道缝隙,将瘟神本体及其麾下最精锐、最污秽的一支大军,牢牢吸引、牵制在了这隘口之前!她的目的无比清晰:为正面战场的主力争取时间,为羽墨轩华积蓄最终一击的力量创造机会,更是为了阻止吕岳最本源的瘟疫之力直接污染九牧的核心地脉!

战斗伊始,便已超越凡俗的想象

苏无言独立于隘口唯一的巨石之上,脚下是奔腾咆哮、已被染成墨绿色的污浊“冥河”。面对如黑色潮水般汹涌扑来的敌人,以及那高踞于污秽王座之上、散发着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恶意的瘟神吕岳,她周身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土黄色光辉!

这光辉不再仅仅是守护,它充满了大地最原始、最磅礴的创生与寂灭之力!她双手结出繁复玄奥的印诀,口中吟诵着古老苍茫的音节,每一个动作都引动地脉轰鸣。

大地在她意志下咆哮,无数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岩石如同拥有生命般拔地而起,瞬间构筑成连绵不绝、高达百丈的嶙峋壁垒!污秽的潮水狠狠撞击在石壁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墨绿的毒液腐蚀着岩石,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黑烟升腾。然而,石壁之上流转的土黄色光晕生生不息,被腐蚀的岩石迅速剥落,新的岩层又以更快的速度生成、填补,如同大地永不疲倦的呼吸。无数污秽的爪牙在攀爬中被石壁上突然刺出的尖锐岩锥贯穿、碾碎

印诀一变,苏无言脚下的巨石缝隙中,乃至更远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贫瘠土地上,骤然窜出无数粗壮如巨蟒、闪烁着金属般幽暗光泽的坚韧根须!它们如同拥有灵智的触手,疯狂地缠绕、绞杀冲入石壁缺口的敌人。根须深深刺入那些污秽生物的体内,疯狂汲取着它们携带的瘟疫本源,同时将磅礴的生命之力反向注入大地,净化着被污染的土地。被根须缠绕的怪物发出凄厉的嘶嚎,身体如同被抽干般迅速枯萎、崩解。

面对空中扑下的、由无数带毒飞虫和怨灵组成的乌云,苏无言单手向天虚按。隘口前方的大片区域瞬间软化、液化,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死亡流沙漩涡!飞虫坠入其中,如同陷入琥珀,瞬间被沉重的沙砾碾碎、掩埋;怨灵尖叫着试图逃离,却被流沙中蕴含的寂灭之力拉扯、撕碎,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她的战斗方式,是防御,是消耗,是以大地为盾,以生命为刃,生生不息,坚韧不拔!她如同一座孤城,矗立在污秽的狂潮之中,任凭惊涛拍岸,我自岿然不动!土黄色的灵璃坠在她胸前光芒万丈,如同地心的太阳。

然而,吕岳的力量是混沌的遗毒,是灭世的瘟疫。敌人无穷无尽,每一次死亡都爆发出更浓郁的毒瘴。吕岳本尊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不断轰击着苏无言的精神与大地共鸣的链接。污秽的侵蚀无孔不入,试图污染她的灵力,侵蚀她的血肉。

战斗,从白昼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厮杀至黎明。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一天,两天,十天……时间在惨烈的攻防中失去了意义。

苏无言身上的玄黑藤纹袍早已破损不堪,露出其下被污秽之力侵蚀出点点黑斑、却依旧莹白的肌肤。她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滴落。琥珀金色的眼眸中,那万古深潭般的沉静下,是燃烧灵魂的疲惫与决绝。她脚下的巨石,布满了墨绿色的腐蚀痕迹和深深的爪痕,她裸裎的双足踩在粗糙冰冷的岩石上,足下流转的微尘光点依旧顽强,却已不复最初的灵动,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

第二十日。吕岳被彻底激怒。祂污秽王座上的幽绿光芒暴涨,发出一声穿透灵魂的尖啸!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液态翡翠般的墨绿光束,无视了尘壁的阻隔,无视了根须的绞杀,无视了流沙的吞噬,带着洞穿一切的恶毒与腐朽,瞬间跨越空间,直射苏无言的心脏!这是瘟疫本源的一击,蕴含着足以让山川崩解、江河枯竭的腐朽神力!

生死刹那!苏无言体内,那沉寂流淌了无数岁月的血脉,在生死危机与守护大地、守护身后无数生灵的绝强意志刺激下,轰然沸腾、觉醒!

一声并非来自喉咙,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悠远而苍凉的狐鸣,陡然响彻整个断脊隘口!这声音穿透了战场的一切轰鸣与嘶吼,带着远古的威严与悲怆,直冲云霄!

苏无言那一头利落的鸦羽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瞬间化作及腰、及踝,直至垂落地面!发色亦由纯粹的墨黑,褪尽铅华,转为一种不染尘埃、纯净无瑕的冰雪之白!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蕴含着月华与星辉,在污浊的瘴气中散发着清冷圣洁的光晕。

一对毛茸茸的、尖端带着一点灵动银毫的狐耳,自她雪白的长发间倏然立起!那狐耳并非凡物,其内廓流转着淡淡的、与大地同源的土黄色光晕,耳尖的银毫则闪烁着星辰般的微光,灵巧地转动着,捕捉着战场上最细微的能量流动与杀机。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九条蓬松、巨大、如同云锦般华美、又如同山峦般凝实的狐尾,轰然展开!每一条狐尾都毛发根根晶莹,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介于银白与月白之间的圣洁色泽。尾尖则晕染着一抹深邃而神秘的幽蓝色,如同最深沉的夜空。九条狐尾并非静止,它们在她身后如同活物般优雅而威严地摇曳、舞动,每一次摆动都搅动着空间,带起肉眼可见的、蕴含着磅礴生命与寂灭之力的能量涟漪!狐尾所过之处,浓稠的毒瘴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翻腾退散,被净化为缕缕无害的青烟;靠近的污秽之物,则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瞬间化为齑粉!

青丘之灵,涂山血脉!九尾天狐的真身,在绝境中,在守护的意志下,彻底显现!

那道致命的墨绿光束,在触及苏无言身前尺许之地时,被九条狐尾交织成的、一面流转着大地符文与星辰光点的光幕牢牢挡住!光幕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腐蚀声,但终究未能穿透!光束蕴含的腐朽神力被狐尾蕴含的磅礴生命与净化之力不断消磨、转化,最终化作点点飘散的绿色光尘。

苏无言缓缓抬起头。此刻的她,容颜依旧清丽绝伦,却多了一种非人的、俯瞰众生的神性威严。那双琥珀金色的瞳孔,深邃如宇宙星空,倒映着翻腾的毒瘴和污秽的吕岳,冰冷而悲悯。雪发无风自动,九尾摇曳生辉,孤身立于污浊的狂潮之中,宛如一尊降临凡尘、涤荡污秽的太古神只!

“去死——!”吕岳发出愤怒的咆哮,祂感受到了威胁,源自血脉本源的威胁!敌人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不计代价。

苏无言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人类女子的声线,而是带着多重回响,如同大地低鸣、群星私语、万狐同啸:

“此界生灵,归处当在大地,而非尔等污秽之腹!”

她的战斗方式骤然改变!防御依旧,但更添了九尾天狐的灵动、诡谲与无上威能!

九条巨尾如同开天辟地的神鞭,每一次横扫,都卷起恐怖的罡风与能量乱流,将大片大片的敌人直接抽爆、碾碎成漫天腥臭的血雾!尾尖的幽蓝光点洒落,如同净化之雨,所落之处,污秽消融。

狐眸开合间,流溢出梦幻迷离的光彩。冲近的敌人动作瞬间变得僵硬、混乱,甚至开始自相残杀。这是涂山狐族的天赋魅惑,直击灵魂,扰乱意志。

雪白的赤足每一次轻点地面,都引动方圆数十里地脉的剧烈轰鸣。大地不再是简单的防御,而是化作她肢体的延伸。地刺如林,瞬间穿刺;流沙成海,吞噬万物;更有巨大的岩石傀儡拔地而起,挥舞着山岳般的拳头,与污秽巨兽搏杀!

九尾摇曳,如同九条扎根大地的灵根。她不再仅仅被动防御污染,而是主动汲取战场上的瘟疫死气与污秽能量!这些致命的能量被她以无上神通强行纳入体内,经由九尾天狐血脉的转化,一部分化为更精纯磅礴的生命之力,反哺给脚下伤痕累累的大地,强行净化被污染的地脉,维持着隘口的防御;另一部分则化为毁灭性的寂灭之光,从她指尖、从狐尾尖端迸射而出,精准地轰向吕岳的本体!

她成了战场上的风暴之眼,生命与死亡、净化与腐朽的法则在她身上激烈碰撞、转化!她以自身为熔炉,炼化着吕岳的瘟疫本源!每一天的战斗,都是对她灵魂、血脉、肉身的极致压榨。狐尾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雪白的长发沾染了污秽的尘埃与暗红的血渍,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莹白的肌肤上,被瘟疫之力侵蚀的黑斑如同跗骨之蛆,顽强地蔓延着,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与虚弱。唯有那双琥珀金的竖瞳,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意志,如同永不坠落的星辰。

三十天,四十天……四十九天!

断脊隘口,早已面目全非。苏无言最初立足的巨石早已崩碎,她站在一片由无数污秽残骸、破碎岩石、以及被她力量强行净化的、闪烁着微弱星尘光芒的琉璃化土地混合而成的孤岛之上。九条狐尾依旧在舞动,但速度已大不如前,尾尖的幽蓝光点也黯淡了许多。她身上的玄黑藤纹袍几乎成了褴褛的布条,裸露的肌肤上,黑斑如同狰狞的蛛网,爬满了手臂、肩颈,甚至开始向脸颊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每一次调动力量都仿佛在撕裂灵魂。她胸前的土黄色灵璃坠,光芒也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她的视线,穿透了眼前依旧汹涌、但势头已明显减弱的污秽狂潮,望向那高踞王座、气息也因力量被不断炼化而变得有些虚浮不稳的瘟神吕岳。琥珀金的竖瞳中,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看透宿命的平静,以及最终决断的火焰。

四十九日的坚守,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量,也达到了她战略的极限——为正面战场争取了宝贵时间,极大削弱了吕岳。现在,是该为这一切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在距离断脊隘口核心战场数里之遥的一片布满嶙峋怪石、被墨绿色毒雾稀疏笼罩的荒谷中,砾泉村的阿土,正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大岩石,艰难地喘息着。

他早已和部落首领失散。数日前的惨烈战斗中,首领身上那代表土元素庇护的灵璃坠光芒被一头腐化巨兽的利爪拍碎,连同首领本人一起化为了污血。残存的人类战士在群龙无首和瘟疫的双重打击下,彻底溃散。阿土凭着农夫特有的坚韧和对地形的熟悉,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混乱与死亡中艰难穿行,最终力竭倒在了这里。

他浑身浴血,粗布短衫几乎被撕烂,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爪痕和咬伤。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黑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流出发臭的脓血。瘟疫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肆虐,带来高烧、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他的开山镐早已不知丢在何处,手中紧紧攥着的,只有别在胸口的那枚小小的树叶风车。

夜,已经深了。遮蔽战场的毒瘴似乎稀薄了一些,惨白的月光得以艰难地穿透下来,吝啬地洒在这片死亡之地上。月光照亮了阿土因失血和高烧而蜡黄的脸,照亮了他浑浊瞳孔中迅速流失的生命之光。

风,不知何时又吹了起来。带着战场边缘特有的、混合着血腥、焦糊与甜腥的冰冷气息,吹过他滚烫的额头,吹动了他手中紧握的树叶风车。

“呼……呼啦……”

枯黄的芦苇杆发出了细微的呻吟,那几片早已失去水分、边缘卷曲的榆树叶,在夜风中,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执着地,转动了起来。

一圈,又一圈。

那微弱的、如同呜咽般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荒谷中,显得如此清晰,如此……孤独。

阿土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似乎被那转动的风车吸引。剧痛和冰冷仿佛在瞬间远离了。风车转动的沙沙声,在他濒死的脑海中,化作了家中熟悉的声响——是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是女儿小芽睡梦中含糊的呓语?还是妻子秀娘在织机前梭子穿行的节奏?

不,都不是。

那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汇成了一首不成调的、破碎的歌谣,带着小芽稚嫩而虚弱的嗓音,在他灵魂深处轻轻哼唱:

“风车转呀转……转呀转……

转走大黑云……转走坏病魔……

爹爹快回来……抱抱小芽芽……

娘亲煮米汤……香香热乎乎……”

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从阿土干裂的眼角滑落。他仿佛看到了家中那盏昏黄的油灯,看到了秀娘憔悴却温柔的脸庞,看到了小芽烧得通红却努力对他笑的小脸。他仿佛闻到了家中土炕上稻草的气息,闻到了秀娘熬煮的、带着苦涩药味的米汤的香气。

“秀娘……”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滚过血沫的咕噜声。

“小……芽……”

胸口的剧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他攥着风车的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指关节捏得发白,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念想融入骨血。

风,似乎更大了一些。手中的树叶风车,在夜风中,转得更快了一点,发出稍显急促的沙沙声。

阿土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终于彻底熄灭了。他那双曾为妻女撑起一片天的、布满老茧的大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只有那枚小小的、简陋的树叶风车,依旧被他僵硬的手指紧紧攥着,在惨白的月光下,在冰冷的夜风中,孤独地、不知疲倦地……转着,转着。

风车的沙沙声,成了这片死亡荒谷中唯一的旋律,一首献给无名逝者的、无声的风车谣。

就在阿土生命之火熄灭的同一时刻,在断脊隘口那最后的孤岛之上,苏无言发动了她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璀璨的一击!

她体内的青丘涂山血脉之力,连同那枚已近枯竭的土黄色灵璃坠中蕴含的最后一丝大地本源,被她以燃烧灵魂为代价,彻底点燃!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磅礴伟力,自她体内轰然爆发!

“以吾血脉为引!以吾神魂为祭!”

“聚九牧地脉之灵!凝万古尘沙之寂!”

“吕岳!随吾——归于尘土吧!”

她的声音响彻寰宇,化作了大地的怒吼、群星的悲鸣、以及亿万生灵不甘湮灭的呐喊!

她雪白的长发疯狂舞动!身后九条巨大的狐尾爆发出最后的光辉,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玄奥无比的、流转着大地符文与生命星尘的轮盘!轮盘中心,正是她胸前的灵璃坠!

她不再防御,不再躲闪。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混沌的流光,无视了所有扑来的敌人,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直扑向污秽王座上的瘟神吕岳!

她的目标,并非攻击,而是归尘!

吕岳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调动所有瘟疫本源进行最后的抵抗!那由无数痛苦人脸和腐烂肉瘤组成的庞大身躯剧烈扭曲、膨胀,爆发出足以让神明腐朽的墨绿色邪光!

两道代表着生命与死亡极致的力量,在深渊裂谷的上空,如同两颗毁灭的星辰,轰然对撞!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撞击的核心,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超越了世间一切色彩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炽白,也非金黄,而是一种包容万象、又归于虚无的混沌原初之色!它瞬间吞噬了苏无言,吞噬了吕岳,吞噬了周围所有的敌人,甚至短暂地吞噬了整片深渊裂谷上空的毒瘴!

在遥远战场外围,在九牧大地上无数绝望抬头仰望的幸存者眼中,只看到北方那片如同末日般的紫黑色天幕中央,骤然亮起了一团无法直视的、仿佛开天辟地的巨大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九牧的夜空!

光芒褪去,景象显现——

污秽王座消失了。瘟神吕岳那庞大扭曲的身躯消失了。无穷无尽的敌人消失了。恐怖的毒瘴消散了大半!

在原本苏无言孤身镇守的断脊隘口位置,出现了一片神迹般的桃林

一片连绵数十里的桃林,在焦土之上粲然盛放!枝干虬劲如龙,满树桃花灼灼燃烧,呈现出惊心动魄的赤金色泽,如同浸透了生命最本源的光辉!微风拂过,亿万赤金花瓣随风起舞,下起一场燃烧的黄金雨,散发着纯净、温暖、磅礴到极致的生命气息!这气息所过之处,残留的污秽毒瘴消融,枯萎的大地萌发新芽!

而在桃林最中心,在那最高的一株虬结如卧龙的古老桃树之下,静静地蜷缩着一尊石像。

石像是一位女子的形象。她不再是九尾天狐的威严姿态,而是回归了最原始、最本真的形态——如同婴儿回归母胎,深深地蜷缩着。她纤细的双臂紧紧环抱着曲起的双膝,头颅深深埋入臂弯之中,只露出长发的发顶。整个姿态充满了脆弱、疲惫,却又带着一种回归本源、寻求庇护与安息的宁静。石像的材质温润如玉,内里仿佛流淌着星尘光点,在灼灼桃花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光晕。她赤着双足,脚趾微微蜷曲,稳稳地踏在桃树虬结的根部之上。足下,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如同星河般无声流淌、盘绕。这尊石像不再是战斗的英姿,而是生命耗尽后最沉默的句点,是归于大地怀抱的永恒姿态。

她,正是耗尽一切、最终与瘟神吕岳同归于尽的苏无言。她的生命、意志、血脉,在最终碰撞的刹那,与吕岳本源及大地之力融合湮灭。她未能彻底毁灭吕岳,却将其绝大部分力量连同自身,一同封印、同化,化作了这片象征生命与净化的灼灼桃林,而她最后的意志与形态,则凝结成了这尊归于大地母胎的神骸石像。

风过桃林,沙沙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数日。

一道暗银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长空的闪电,带着满身的硝烟、血污与尚未完全熄灭的雷火气息,以近乎燃烧生命的速度,冲到了这片新生的桃林之外。

是羽墨轩华。

正面战场的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断脊隘口。人类联军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十不存一,才终于在羽墨轩华最终爆发的、几乎焚尽自己灵璃坠本源的雷火禁术下,将吕岳的污秽大军主力彻底击溃。战斗一结束,她甚至来不及处理自己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便不顾一切地朝着感应中苏无言最后气息的方向冲来。

当她看到这片在焦土之上粲然盛放的灼灼桃林时,她那永远燃烧着战火、如同淬炼寒铁般的琥珀金瞳孔,第一次,剧烈地收缩,凝固了。

战场上的一切喧嚣、身体的剧痛、元素弹枯竭……所有的感知都在瞬间远离。她踉跄着,一步步,踏入了这片落英缤纷的桃林。赤金色的花瓣轻柔地拂过她布满伤痕的暗银轻甲,落在她凌乱沾血的发间。空气中弥漫着纯净而磅礴的生命气息,温暖得让她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冷。

她的目光,死死地、死死地锁定在桃林中心,那株古老桃树下静静伫立的石像之上。

“无……言……”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翕动,发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

她冲了过去,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残影。暗银的甲胄撞击着飘落的花瓣,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冲到了石像面前,近在咫尺。

她看到了石像脸上那永恒凝固的平静,看到了那琥珀金晶石眼眸中倒映的灼灼桃花,看到了那结印的双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力量的余温……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足以摧毁一切战意与意志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羽墨轩华。她征战千年,面对过无数强敌,经历过无数生死,从未退缩,从未恐惧。但此刻,看着眼前这尊冰冷、永恒的石像,感受着那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气息,一种名为“失去”的剧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撕裂了她钢铁般的意志。

她颤抖着,几乎是本能地,伸出了那只沾染着敌人和自己鲜血、布满细小伤口和灼痕的右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虔诚的怯意,缓缓地、缓缓地,朝着石像那微微抬起、仿佛在触摸虚空的左手伸去。

她想要触碰。触碰那温润的晶石,触碰那熟悉的轮廓,触碰那最后的一点真实。仿佛只要指尖能感受到那晶石的微凉,就能证明这一切并非虚幻,就能证明那个赤足踏尘、眼眸沉静如深潭的女子,只是暂时化作了石像,而非永远消逝。

她的指尖,距离石像那晶石雕琢的指尖,只有毫厘之遥……

就在这一刹

整片桃林,仿佛被羽墨轩华那蕴含着强烈情感波动的靠近所引动,所有的灼灼赤金桃花,在同一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亿万花瓣无风自动,脱离枝头,如同受到某种无形的召唤,化作一条条赤金色的光带洪流,朝着中心那尊石像疯狂汇聚!

与此同时,苏无言所化的石像,那温润如玉、内蕴星尘的晶石之躯,从她伸出的指尖开始,如同经历了亿万年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崩解!没有碎石滚落,没有烟尘弥漫,而是直接化作了最细碎、最纯净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

这崩解无声无息,却快得不可思议!如同时间在她身上瞬间加速了千万倍!

羽墨轩华的指尖,最终触碰到的,并非冰冷的晶石,而是一缕刚刚散开、还带着一丝微弱暖意的、闪烁着星尘光芒的浮尘!

她瞳孔骤缩,猛地想要合拢手指抓住那缕尘埃!

然而,抓到的只有虚无……

更多的尘埃从石像上飞扬而起!先是那只伸出的手,然后是手臂,肩膀,身躯……构成石像的晶石,在亿万灼灼桃花的赤金光晕包裹下,如同被点燃的星沙,迅速而彻底地分解、消散……

羽墨轩华伸出的手,僵硬地停滞在半空,指尖徒劳地维持着抓握的姿势,微微颤抖着。她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在那漫天飞舞、神圣而悲怆的赤金桃花雨幕中,一点点、一点点地化为虚无的尘埃!

那尘埃并未飘散无踪,而是被周围飞舞的桃花温柔地包裹着、牵引着,如同亿万颗微小的星辰,融入到了那漫天赤金色的花瓣洪流之中

花瓣与尘埃,共同构成了一场盛大、辉煌、却又无比寂寥的葬礼

光芒在达到极致后,开始缓缓内敛、消散。

当最后一片赤金色的桃花轻柔地飘落,覆盖在古老桃树虬结的根部,桃林中心,已空无一物。

没有石像,没有尘埃,只有那株古老的桃树,以及树下那片被赤金花瓣温柔覆盖、闪烁着点点微尘星光的土地。

羽墨轩华僵硬地站在那里,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她暗银的轻甲上落满了花瓣,像一件华丽而哀伤的祭服。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极致的空白。那双永远燃烧着战火的琥珀金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只剩下花瓣的土地,仿佛灵魂也在随着那消散的尘埃一同寂灭。

风,再次吹过桃林,卷起地上的花瓣,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声音,与遥远荒谷中,阿土手中那枚树叶风车最后的转动声,何其相似。

岁月流转,劫后余生的九牧大地,在苏无言以生命换来的桃林净化和羽墨轩华等幸存灵璃坠持有者的带领下,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重建。那场与瘟神的终局之战,成为了铭刻在每一个幸存者灵魂深处的烙印,也成为了口口相传、被赋予了神话色彩的史诗。

在砾泉村,秀娘最终没能等到阿土归来。她带着病愈后依旧虚弱的小芽,在村后的老榆树下,立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冢前,放着一个用新采的芦苇杆和榆树叶扎成的、小小的风车。每当风吹过,风车便会转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村里的老人说,那是阿土在告诉她们,风,会吹走所有的苦难。

而在九牧的西北方,那片新生的、灼灼燃烧的赤金桃林,成为了圣地,也成为了无数传说的源头。关于这片桃林的由来,在远离战场核心的平民中,流传最广、也最为动人的版本是这样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瘟魔降世、大地将要被彻底吞噬的黑暗时刻,一位伟大的英雄站了出来。祂拥有着沟通太阳的力量!为了拯救被黑暗笼罩的苍生,为了给陷入瘟疫寒冬的人们带回光明与温暖,这位英雄向着那带来黑暗与死亡的‘邪日’发起了无畏的挑战!”

“祂追逐着那轮邪日,跨越了燃烧的焦土,趟过了污秽的冥河,与邪日派出的无数恐怖爪牙浴血搏杀!战斗持续了七七四十九个日夜,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英雄的力量如同永不枯竭的烈焰,焚烧着一切黑暗!”

“最终,在黎明将至、天地最黑暗的那一刻,英雄追上了那轮带来无尽死亡的‘邪日’!他爆发出了生命中最璀璨、最炽热的光芒,如同真正的太阳降临!那光芒比一万个太阳还要耀眼,瞬间驱散了笼罩九牧的黑暗与瘟疫!邪日在这无上的光辉面前哀嚎、崩解!”

“然而,英雄的力量也在那一刻耗尽。他倒下了,倒在了那片被战火焚尽的焦土之上。他手中的神杖破碎开来,化作了无数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种子,洒落在焦土之上。转瞬之间,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桃林拔地而起,每一株桃树都绽放着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般的金色花朵!这片桃林净化了污秽,带来了生机,成为了阻挡黑暗再次侵袭的永恒屏障!”

“有人说,英雄在倒下的地方,化作了一株守护桃林的神木。也有人说,英雄的光辉融入了每一朵桃花之中,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每当夕阳西下,那片桃林便会被染成一片赤金,如同英雄最后燃烧的光芒,永不褪色。孩子们啊,记住这个故事,记住那位追逐邪日、为大地带来光明的无名英雄!祂的传说,如同那灼灼桃花,将永远在风中传唱……”

在某个夕阳如血的黄昏,羽墨轩华独自一人,再次来到那片灼灼的桃林深处。她已卸去甲胄,一身素衣。她默默地站在那株最古老的桃树下,站在那片被赤金花瓣温柔覆盖的土地上。晚风拂过,卷起漫天花雨,也带来了远处村落里,孩子们用稚嫩嗓音哼唱的、关于追逐邪日的英雄的歌谣。

她静静地听着,琥珀金的眼眸望着漫天飞舞的赤金花瓣,以及花瓣间那些若隐若现、如同星尘般闪烁的微光浮尘。没有言语,只是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任由那带着微暖气息的花瓣和尘埃,轻柔地拂过她的掌心,如同最温柔的告别,也如同最永恒的相伴。

风过桃林,沙沙作响,如泣如诉,亦如永恒的颂歌。

时光在桃林的沙沙声中悄然流淌。劫后余生的九牧,在羽墨轩华的引领下,开始了艰难的重建。那片灼灼燃烧的赤金桃林,成为了圣域,也成为了传说生根的土壤。

羽墨轩华独自一人,长久地坐在桃林深处,那株最古老的桃树下。她早已卸去染血的暗银轻甲,换上了一身素净的布衣,静静坐在厚积的赤金花瓣之上。夕阳的余晖穿过虬枝,将她和周围的花瓣染上一层更深的金红。她的目光并未投向曾经神权象征的曦光神庭方向,而是越过层叠的花影与渐次新绿的远山,久久地、深深地凝望着远方起伏的苍翠山峦与蜿蜒如带的清澈河流。那目光悠远而平静,仿佛要将这劫后重生的九牧山水,刻入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桃林的寂静。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坚毅、身着简朴皮甲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身上带着泥土与汗水的气息,正是领导一个残存部落重建家园的首领——禹。他在羽墨轩华身旁停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英灵大人,您在看什么?是曦光神庭吗?那里已成过往了。”

羽墨轩华缓缓收回目光,并未看向禹,只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疲惫与了悟:“不。在看这片山水。”

禹微微一怔,目光再次投向那沐浴在夕阳下的连绵青山与蜿蜒碧水,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它们。

羽墨轩华不再言语。她沉默地站起身,素色的衣袂拂过满地落英。她走到古桃树旁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那里泥土松软,落花如毯。她拿起了那杆伴随她征战千年、枪刃已布满细微缺口与暗沉血渍的破阵长枪。

没有仪式,没有言语。她双手握紧枪身,将其枪纂朝下,用尽全身残余的、仿佛也归于平静的力量,深深地、稳稳地,插入了脚下这片饱经苦难又孕育新生的土地之中!

长枪入土,直至没柄。冰冷的枪杆笔直地指向苍穹,在漫天赤金花瓣的映衬下,如同一块沉默的、无字的墓碑。它纪念着逝去的英灵,纪念着浴血的抗争,也标记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人死如灯灭,神明如此,英灵亦然……”

羽墨轩华最后看了一眼那杆孤寂矗立的枪,又深深望了一眼这片在夕阳下燃烧般绚烂的桃林,以及桃林之外,那在暮霭中渐渐显露出温柔轮廓的九牧山水。

她转过身,素色的身影融入了飘飞的花雨与渐深的暮色之中,再未回头。

属于英灵的时代,连同那杆指向苍穹的无字墓碑,一同落下了帷幕。唯有那灼灼桃花年复一年地盛放,无声地守护着这片归于尘世的山河。

风中,只留下她一句轻若叹息、却又重若千钧的低语,随着桃林的沙沙声,飘散开去:

“或许终有一日,我们都会尘埃落地,回到红尘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