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事件像一层厚重的冰霜，覆盖在实验室每一个研究员的心头。公开的反抗被无情镇压，并以如此残酷的方式“融入”了实验本身，这彻底击碎了许多人残存的侥幸心理。恐惧不再是潜流，而是变成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呼吸困难的毒雾。每个人都在机械地完成自己的工作，眼神躲闪，交流仅限于最低限度的必要信息，仿佛声音大一点都会引来内务部队那冰冷无情的目光。
德里克森博士变得更加沉默和阴郁，他几乎住在了主控室，眼窝深陷，头发油腻而杂乱。马库斯的“牺牲”并非毫无价值——那次强行进行的生物神经网络同步实验，虽然过程惨无人道，结果也远非完美，但确实捕捉到了一些关键数据。混沌王原型在接入那个脆弱的生物意识时，其相位核心的振荡频率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极其细微的“共鸣窗口”。
这扇窗户太小，太不稳定，转瞬即逝，但它指明了一个方向——一个可能真正“锚定”这个不稳定存在的方向。
“我们需要更强的‘信号源’。”
德里克森在只有凯尔文等少数几个核心成员参加的秘密会议上，沙哑地开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面放着马库斯事件后混沌王原型的数据记录
“我们需要一个精神力量更强大，与混沌能量兼容性更高的生物单元。”
凯尔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当然明白德里克森的意思。马库斯和之前那个不知名的“耗材”只是开胃菜，现在，他们需要寻找更“优质”的实验体。这已经彻底跨过了人性的底线，坠入了纯粹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黑暗深渊。
“德里克森……我们不能再……”
凯尔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微弱。
“我们不能停下！” 德里克森猛地打断他，眼睛里布满了疯狂的血丝，“你看看外面！看看那些内务部队的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成功，要么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数据’的一部分！你想那样吗？！”
他喘着粗气，压低声音：“主脑已经传来了新的指令……不惜一切代价，加快进度。联邦需要这把‘剑’。”
“剑？” 凯尔文苦涩地笑了笑，“我们锻造的，真的是一把能握在手里的剑吗？我怎么感觉我们是在亲手解开束缚恶魔的锁链？”
“闭嘴！” 德里克森低吼道，“做好你该做的事！筛选符合条件的‘候选者’名单……这是命令！”
命令。这个词如同最终的判决，让凯尔文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能透过金属隔板，看到那个在隔离场地中静静悬浮的、优雅而致命的混沌王原型。它那白色的核心，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嘲笑着他们所有人愚蠢和懦弱的符号。
实验室的黑暗，正在向着更深处沉沦。
与此同时，在阳光明媚却暗流涌动的联邦首都，一场别开生面的新闻发布会正在举行。联邦总统特梅普站在讲台后，标志性的金色乱发似乎精心打理过，但依旧难掩其下的浮躁。而站在他身旁，显得格外突兀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穿着保守深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盘成发髻的大长脸亚裔女性——堤村晚树。
堤村晚树（读者大大请把每一个字的反义词连起来），前天昭帝国极右翼政客，长相酷似车力巨人。在帝国并入九牧后，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至鹰翼联邦。凭借着对九牧的极端仇视和迎合联邦某些势力需要的、近乎小丑般的表演，她迅速成为了特梅普身边一个颇为“器重”的跟班，尤其是在需要攻击九牧、煽动对抗情绪的时候。
今天，她就是特梅普总统用来吸引火力、展示强硬姿态的“王牌”。
“……因此，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来自九牧的、前所未有的威胁！” 特梅普挥舞着手臂，语气夸张，“他们不遵守规则！他们破坏秩序！他们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快速扩张他们的影响力！这是对自由世界、对民主价值的严重挑战！”
轮到堤村晚树发言了。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愤而坚毅的表情，对着镜头，用带着浓重天昭口音的英语，开始了她声嘶力竭的表演：
“各位自由世界的朋友们！我是堤村晚树，一个曾经的天昭人，如今一个失去了祖国的流浪者！”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哭腔，“我站在这里，是要揭露九牧的暴政和野心！他们吞并了我的祖国，践踏了天昭的文化和传统！他们试图抹去天昭的一切痕迹！”
她挥舞着拳头，仿佛在进行战前动员：“但是，天昭的民族精神是不会灭亡的！真正的天昭人，永远不会屈服于九牧的统治！我在这里，呼吁所有流亡海外的天昭志士，呼吁所有内心仍然燃烧着帝国荣耀火焰的天昭同胞，站起来！团结起来！为了恢复我们伟大的天昭帝国而奋斗！为了夺回我们的土地和尊严而战斗！”
她的话语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又通过直播信号传向世界各地。然而，预想中的群情激昂并未出现。台下的大部分记者脸上露出的是微妙的表情，有嘲讽，有漠然，也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在互联网的直播评论区，更是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又来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老古董？】
【天昭帝国？那不是几十年前就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东西了吗？】
【拜托，现在天昭省的老百姓日子过得好好的，谁跟你恢复帝国啊？赚钱不香吗？】
【听说这家伙在联邦到处要钱，说是搞什么“复国运动”，结果钱都进了她自己的口袋。】
【特梅普那老登怎么老是跟这种奇葩混在一起？】
堤村晚树的叫嚣，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堂吉诃德冲向风车，只剩下滑稽和可悲。她所幻想的“一呼百应”场景并未出现，反而让她和特梅普都成了国际社会的笑柄。真正的天昭老百姓，在九牧治下享受着和平发展与经济繁荣，生活水平显着提高，谁会愿意回到那个充满军国主义狂热和对外侵略历史的、虚幻的“帝国”旧梦中去？民心向背，一目了然。
就在堤村晚树在联邦表演她的复国闹剧时，九牧西北部，一片广袤无人的戈壁滩深处，一座看似平静的军事基地内，正在执行一项绝密的指令。
这里没有盛大的仪式，更没有公开的宣告。冰冷的指令在加密频道中传递，发射井盖缓缓滑开，发出低沉摩擦声。
一枚造型奇特、通体黝黑、比常规洲际导弹更加修长、表面覆盖着若隐若现能量纹路的巨大导弹，在指令下达的瞬间，尾部喷吐出幽蓝色的、近乎无声的尾焰，如同蛰龙出渊，悄无声息地刺入蔚蓝的天穹，迅速突破大气层，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它的目标，并非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而是南大洋上空，某片国际空域之外的特定坐标点。
全球各大国的太空监测系统和远程预警雷达几乎在同一时间捕捉到了这枚导弹的发射轨迹，瞬间引发了巨大的紧张和关注。鹰翼联邦六角大楼的作战指挥中心内，警报声大作，将军和参谋们紧张地盯着屏幕，试图分析这枚导弹的意图。
“弹道计算……目标区域是南大洋公海？”
“这是什么新型武器？为什么没有任何征兆？”
“立刻提升战备等级！通知总统！”
然而，他们的紧张和猜测，很快被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
那枚九牧发射的导弹，在抵达预定坐标点后，并未像常规导弹那样爆炸或释放弹头。它的弹体仿佛融入了虚空，前端亮起了刺目的、无法用现有物理学解释的强光。紧接着，在无数卫星和远程观测设备的注视下，导弹前方的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撕开！
一道横亘数十公里、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和混沌色彩的、巨大的空间裂缝，赫然出现在南大洋的上空！裂缝内部并非漆黑的真空，而是翻滚着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色彩和光影，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波动！
这一刻，仿佛整个鸿蒙星都为之寂静了一秒。
然而，这恐怖的景象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仿佛世界的自我修复机制被触发，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抹平，边缘的电弧迅速熄灭，翻滚的异色光影消散，空间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只有各国监测中心那疯狂报警、数据溢出的仪器，以及屏幕上定格的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影像，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不虚的。
全球震惊！
“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鬼东西？！” 特梅普总统对着电话咆哮，脸上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随随便便撕开空间裂缝？！九牧人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种技术？！这不可能！”
他猛地将电话摔在厚厚的地毯上，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几十年前！就在几十年前！他们还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像坐火箭一样，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不科学！这不公平！”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脸上因愤怒和嫉妒而扭曲。
堤村晚树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试图安慰：“总统先生，这一定是九牧的虚张声势！他们不可能拥有如此先进的技术，这一定是某种某种障眼法！就像他们的空间弹射航母一样，一定是障眼法！”
“障眼法？！” 特梅普猛地转身，指着墙上屏幕里还在回放的空间裂缝影像，唾沫几乎喷到堤村脸上，“你管这叫障眼法？！你告诉我什么样的障眼法能撕开空间？！啊？！”
堤村晚树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这时，六角大楼和中央情报局的紧急评估报告送了进来。报告内容言简意赅：九牧展示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具备空间操控能力的战略威慑武器，其技术层级完全超出了联邦当前的理解范畴，威胁等级已经升级为最高。
特梅普看着报告，手都在发抖。恐惧，第一次真正压过了他的狂妄和自大。
“混沌王……混沌王项目！”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空气，又像是对着某个无形的存在嘶吼，“必须加快！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看到成果！立刻！马上！我们要有我们自己的超级武器！”
就在全球为九牧展示的“空间撕裂”技术而震动时，九牧本土，一座繁忙的国际机场的贵宾通道出口，正在上演一场无声的告别。
两名穿着陈旧西装、神情复杂中带着一丝倔强和迷茫的中年男子，正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准备登上前往往鹰翼联邦的航班。他们是极少数受到堤村晚树蛊惑，决定离开九牧，前往联邦寻求所谓“政治庇护”的前天昭省低级官员。
九牧方面负责外事工作的领导亲自前来“送行”。这位领导身材高挑，气质沉稳，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近乎怜悯的微笑。他并没有与对方握手，而是特意将双手插在中山装裤的口袋里，用一种仿佛在看不懂事孩子胡闹的、带着些许无奈和更多“看傻子”般的眼光，平静地注视着这几个人。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人心，让那几名准备离开的官员感到浑身不自在。为首的那人，原本还强自挺直的腰杆，在这目光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微微佝偻了几分。他低着头，不敢与领导对视，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脚边那个看起来异常沉重的公文包，仿佛里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和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或许隐约感觉到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并非坦途，前方等待他的可能不是想象中的“自由”和“荣耀”，而是寄人篱下的屈辱和无法预料的艰难。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在领导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他和其他几人，如同打了败仗的士兵，灰溜溜地、一步一顿地走向了登机口，背影显得格外落寞和沉重。
他们不知道，自己抛弃的，是世界上最安全、发展最快的国度之一，而奔向的，是一个内部矛盾重重、正试图依靠危险实验来维持霸权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未来。真正的绝望，或许才刚刚开始。
同日，傍晚。
燕京国际机场，作为九牧最繁忙的空中枢纽，依旧是一片车水马龙、航班起降不停的景象。塔台的管制员们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空中交通。
突然，一个特殊的识别信号接入塔台系统。
“这里是银河号，请求在燕京机场降落，重复，请求在燕京机场降落。”
银河号？塔台管制员愣了一下，迅速核查航班计划，没有任何记录。而且这个呼号……听起来不像任何已知的航空公司或机型。
“银河号，请表明你的身份和机型。” 管制员谨慎地回应。
“身份确认，九牧狩天巡黑渊，欧阳瀚龙。机型……比较特殊。我们正在接近，预计五分钟后抵达上空，请求引导。”
欧阳瀚龙？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管制员一时想不起来。他皱了皱眉，出于安全考虑，本想拒绝，但对方语气沉稳，表明了狩天巡的身份，而且雷达屏幕上确实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速度极快的、无法识别的光点，正在迅速接近机场空域。
“允许临时降落，请遵循指引，前往三号备用加长跑道。注意安全。” 管制员做出了决定，同时立刻向上级汇报了这一异常情况。
五分钟后，当那巨大流线型通体覆盖着未知金属、散发着淡淡蓝白色辉光的庞大战舰，如同从科幻电影中跃出一般，缓缓降低高度，带着一种近乎无声的压迫感，出现在燕京机场上空时，整个机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起降的航班似乎都忘记了轰鸣，地勤人员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候机楼的旅客们纷纷涌向巨大的落地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艘完全超出他们认知的、长度超过三百米的巨大战舰，遮蔽了夕阳的余晖，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我的天……那是什么？！”
“外星人？！”
“是咱妈新研发的秘密武器吗？太……太酷了！”
“快拍照！快！”
惊呼声、议论声、相机快门声瞬间打破了寂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好奇、兴奋乃至一丝恐惧的嘈杂。人群沸腾了。
银河号最终平稳地降落在了指定的备用跑道上，巨大的起落架与地面接触时，甚至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早已接到通知、严阵以待的九牧军方人员和技术专家迅速驱车靠近，试图用各种仪器对战舰进行扫描和分析。然而，他们很快发现，所有靠近战舰一定范围的电子设备，无论是雷达、激光测距仪还是光谱分析仪，全部失灵！屏幕上一片雪花或者乱码，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场在干扰着一切外部探测。
一名肩扛将星的军方负责人走上前，看着从战舰打开的舱门中走下的欧阳瀚龙等人，神色凝重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黑渊？这艘战舰……是你的？”
欧阳瀚龙看着周围激动的人群和如临大敌的军方人员，理解地点了点头：“首长，这是银河号。具体的来历很复杂，但现在，它是我们的伙伴。” 他顿了顿，看向那艘静静匍匐在跑道上的庞然大物，语气坚定，“关于它的技术……我会尽力，看看能否与零号沟通，获取一些对我们有用的图纸或资料。我们必须确保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应对未来的挑战。”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将军明白他的意思。九牧虽然展示了强大的威慑力，但面对的敌人和未知风险也越来越多，必须掌握更多底牌。
欧阳未来好奇地东张西望，看着周围那些对着银河号指指点点的群众和全副武装的士兵，小声对欧阳瀚龙说：“臭老哥，我们好像引起轰动了哎。”
羽墨轩华则默默地站在欧阳瀚龙身后一步的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蓝灰色的短发在晚风中微微拂动。冷熠璘和时雨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也强打精神站在一旁。南宫绫羽则安静地站在欧阳瀚龙身边，白色的长发和紫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格外显眼，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祖国景象，眼神有些复杂。
“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 欧阳瀚龙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广阔无垠的九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