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卧室的羊绒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
花青墨猛地睁开眼，伸手摸向身侧，被褥还残留着余温，却空无一人。
她心脏骤然一紧，慌忙抓过床边的真丝睡衣套上，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心往上窜，她顾不上找拖鞋，跌跌撞撞地扫过客厅的沙发、书房的门，连露台的藤椅都看了一遍，最终在餐厅的胡桃木餐桌上停住脚步。
保温罩下冒着淡淡的热气，掀开后，是煎得边缘微焦的吐司、溏心蛋的蛋黄裹着一圈浅黄的蛋液，旁边放着一杯温牛奶，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
压在杯底的便签纸上，是封景辰熟悉的瘦金体：“记得吃早餐，别空腹。”
笔尖划过纸张的力度不均，最后一个“腹”字的收笔有些潦草，像是写得匆忙。
花青墨捏着便签纸，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看了眼手机，早上八点整，距离封景辰和外婆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
她立刻拨通电话，听筒里“嘟嘟”的忙音像针一样扎着神经。
情急之下，她点开恋爱App的监听功能，程砚舟带着担忧的声音瞬间涌出来，“boss，您确定要拿这些资料去吗？”
“老夫人刚醒，昨天又动了气，要是再刺激到...”
“必须去。”封景辰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我不能让她再被封振南他们蒙在鼓里，外公留下的东西，不能毁在这群蛀虫手里。”
程砚舟继续道，“可老夫人最讲‘家族团圆’，万一让您把他们召回来...”
“召回来继续偷集团的技术？”封景辰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我没送他们去坐牢，已经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了。”
花青墨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封景辰这是铁了心要撕破脸。
她立刻挂断监听，拨通花老爷子的电话，语速快得有些结巴，“爷爷，封景辰去逸宁疗养院了，她要跟外婆对峙封家的事，我怕...我怕她外婆又动气，也怕她们闹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花老爷子沉稳的声音，“墨墨，别急，辰辰这孩子看着冷，心里有数。”
“你在家等着，我已经让管家去疗养院盯着了，有情况立刻汇报。”
挂了电话，花青墨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发慌。
她把便签纸折成小方块，塞进睡衣口袋里，指尖一遍遍摩挲着。
与此同时，逸宁疗养院的门口，黑色轿车缓缓停下。
封景辰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灌进驼色风衣里，她下意识地裹紧领口，指尖触到风衣内侧的资料袋。
壳文件夹边缘硌着肋骨，里面装着近半个月的项目报表、陆珺城的攻击记录，还有封振南等人签字的泄密协议。
她深吸一口气，冷空气呛得喉咙发疼，对副驾驶的程砚舟说，“你在车上等我，手机保持畅通。”
程砚舟看着她攥着资料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资料袋的边缘被捏出几道褶皱，忍不住多嘴，“boss，我陪您上去吧？万一...”
“不用。”封景辰摇摇头，转身走向住院部。
玻璃旋转门映出她的身影，风衣下摆被风吹得扬起，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昨晚只睡了不到两小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她先去了医生办公室，白大褂医生正在写病历，推了推眼镜说，“老夫人今天早上的血压很稳定，就是情绪有点烦躁，别让她太激动。”
封景辰点点头，特意嘱咐护士，“准备好镇定剂，要是她胸口发闷或者呼吸急促，立刻送急救。”
护士应着，她才攥紧资料袋，走向三楼的特护病房。
病房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外婆咳嗽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
封景辰抬手敲了敲门，门内立刻安静下来。
“进——”
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外婆靠坐在病床上，背后垫着三个厚厚的靠枕，身上盖着米白色的羊绒薄毯，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像枯枝，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可坐姿依旧笔直，下颌微抬，透着当家主母的威严。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温水，杯壁的热气已经散了。
封明远斜靠在柜子旁，手里把玩着一个红富士苹果，苹果皮上留着几道参差不齐的牙印。
看到她进来，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是“我就知道劝不动你”的无奈。
“外婆。”封景辰走到病床前，把资料袋放在床尾的矮柜上，指尖不自觉地绞着风衣的纽扣。
外婆抬眼瞥了下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八点半，分针指向三十二分，“还算准时。”
她的目光落在矮柜上的资料袋上，眼皮耷拉了一下，语气冷得像冰，“想好了怎么解释？”
“解释你把封家的人赶出去，还是解释你跟那个女人住在一起，丢尽封家的脸？”
封景辰没有接话，弯腰拿起资料袋递过去，“外婆，您先看看这个。”
外婆皱着眉，枯瘦的手指捏着资料袋的边缘，指腹因为常年操劳留下的薄茧蹭过打印字迹，费力地抽出里面的文件。
第一页是封氏集团的项目损失报表，红色的数字格外刺眼，她翻页的动作很慢，每翻一页，指节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翻到封振南签字的泄密协议时，她的手指猛地一顿，指尖戳着“封振南 三个字，声音发颤，“这...这不可能！振南是瀚海一手带起来的，怎么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为什么不会？”封景辰的目光落在外婆苍白的脸上，睫毛颤了颤，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刺骨的冷静，“外公走了，您又昏迷了五年，他们早就把封家当成了提款机。”
她拿出手机，调出那天封家聚会的视频，点开播放键，把屏幕递到外婆面前。
视频里，陆珺城坐在主位上，晃着酒杯说“我要你们手中的全部股份”，封振南在旁边故作镇定：“我来签”；
方知鸢哭着说 “当年封瀚海的刹车，就是我让人动的手脚”。
外婆盯着屏幕，嘴唇哆嗦着，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撇，眼里先是震惊，再是失望，最后蒙上一层浑浊的水汽。
那是对亲人背叛的痛心，也是对自己识人不清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