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舟没有接调侃，快步走到手术台旁，目光落在封景辰胸口的纱布上。
纱布层层叠叠，边缘渗出一点暗红，看起来触目惊心，却只有最里面一层沾着真血。
“薛医生，boss的情况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尽管知道计划，可看到封景辰苍白的脸，还是忍不住担心。
“还能怎么样？”薛一楠放下病历，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也就你家boss敢这么折腾自己...”
“选的刀是特制的，刀刃长度刚好够破皮却不深，角度也算得准，擦着心脏边缘过去，看着吓人，其实养个把月就能痊愈。”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当时还劝她，做个假伤口贴点血浆就行，她非说‘不真刀真枪，骗不过外婆和那些人的眼睛’，真是拿她没办法。”
程砚舟想起三天前在办公室，他也劝过封景辰，“boss，何必冒这个险？假伤口加医院配合，一样能让秦家相信。”
当时封景辰只是摇头，指尖在海城四大家的资料上划了一下，“秦家老狐狸多疑，只有真伤，才能让他们放下戒心。”
“至于外婆...我要让她彻底明白，我不会再受她控制。”
“有劳薛医生了。”程砚舟收回思绪，对着薛一楠微微颔首，“后续的护理，还要麻烦您多费心，按‘重伤恢复期’的流程来，别露了破绽。”
“放心，我心里有数。”薛一楠摆摆手，语气突然变得八卦，“说真的，她这又是捅自己，又是演苦肉计，到底在搞什么算计？”
“一箭双雕？既让封老夫人死心，又引海城四大家上钩？”
“海城四大家合则强，分则弱。”程砚舟低声解释，“boss说，只有让秦家以为她重伤昏迷，群龙无首，才会主动跳出来抢封氏的地盘，露出破绽；”
“而封老夫人那边...经此一事，她应该不会再逼boss留在封氏了。”
“哼，我看就是恋爱脑发作。”薛一楠翻了个白眼，语气却软了些，“为了花青墨，连自己的命都敢赌。”
“对了，花青墨怎么回事？刚才我在里面听护士说，她没等手术结束就走了？有什么事比封景辰的安危还重要？”
程砚舟刚想解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苏颜】的备注。
他眼神一动，对着薛一楠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到走廊里按下接听键，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疲惫。
“程砚舟！你到底在哪？！”苏颜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带着喘气声，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我刚才接到消息，boss是不是出事了！”
“还说看到你从醉江月离开就赶往了医院，到底怎么回事？boss怎么会重伤？谁能伤得了她？！”
程砚舟等他吼完，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自责”，“苏总监，你先别激动...”
“boss确实出事了，现在还在市中心医院抢救，已经进去四个多小时了。”
“抢救？！”苏颜的声音瞬间拔高，又猛地压低，“真的假的？她怎么会突然重伤？跟谁起冲突了？”
“是跟封老夫人。”程砚舟按照封景辰提前拟好的“说辞”，语气沉重，“今晚在封家老宅，老夫人逼boss留在封氏，不准她跟花小姐在一起，两人吵得很凶，boss情绪激动，不小心...捅了自己一刀。”
“我的天！”苏颜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里满是震惊，“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有，沈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该封锁消息吗？”
程砚舟刻意停顿了几秒，像是在“反思”，语气带着懊恼，“是我的失职...”
“晚上在醉江月跟沈导洽谈年终盛典的事，医院突然打电话来，我没注意，接电话时声音大了点，被沈导听到了，她应该是从那时候起怀疑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苏颜烦躁的声音，“完了完了，现在想让花家封锁消息也来不及了...”
“沈棠是秦家儿媳，跟秦家走得近，这消息肯定已经传到秦家耳朵里了！”
“我这边现在就联系公关团队，尽量压下媒体的动静，你那边盯紧点医院，boss一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要是等不到你的电话，我今晚就不睡了，直接去酒吧！吊！男！人！”
程砚舟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苏颜的反应，跟封景辰预料的一模一样：先是震惊，再是自责，最后主动提出帮忙压消息。
“麻烦苏总监了，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挂了电话，程砚舟站在走廊里，看着手术室门上的“手术中”指示灯，眼底满是敬佩。
boss早就算到，苏颜得知消息后，一定会主动帮忙“封锁消息”。
而这个“封锁动作”，才是计划的第二步：沈棠看到苏颜和花家都在刻意压消息，会更加确信“封景辰重伤”是真的，进而把这个“实锤”传给秦家，彻底打消秦家的疑虑。
至于谁来做“封锁消息”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家会相信，封景辰真的出事了。
他转身走回手术室，薛一楠正帮封景辰盖好薄被，看到他进来，挑眉问，“搞定了？你家boss又算准了？”
程砚舟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叹服，“嗯，苏总监已经答应帮忙压消息了，接下来，就等秦家上钩了。”
手术室内的灯依旧亮着，封景辰躺在手术台上，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
而走廊外的夜色里，一场围绕着“重伤”假象的棋局，才刚刚进入关键阶段。
晚上十点半，城郊的暗卫安保公司小院还亮着灯。
暖黄的灯光从一楼窗户透出来，落在竹篱笆上，将爬藤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邢军坐在办公室的黑色皮椅上，面前摊着一叠方知鸢的“行程表”，指尖却没碰纸张。
那些表格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是他半小时前特意重新打印的，只保留了“美容院-会所-小洋楼”的三点一线记录，至于方知鸢偷偷去见方兴泽的行踪，早已被他按封景辰的叮嘱，用碎纸机绞成了纸屑。
邢军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他从八点就坐在这“演戏”，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监控画面，实则停在桌面待机状态，连键盘都没碰过，只为等花青墨来。
手机放在手边，屏幕上是程砚舟半小时前发的消息：【花小姐已离开医院，大概率会去你那边，按预案，只给三点一线的行程，稳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