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米还在原地蹦跳着，小辫子甩得像拨浪鼓，嘴里反复念叨着“法师”“飞起来”，浅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奥雷格站在一旁，看着她踩在草地上的脚印深浅不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阳光落在她发顶，像撒了层金粉，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尤金蹲在旁边，一手扶着梅米的腰防止她摔倒，一手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粗糙的脸上沟壑纵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舒展。
直到梅米跳得气喘吁吁，扶着尤金的膝盖直喘气，奥雷格才走上前，声音温和：“好了，先别高兴得太早。”
梅米抬起头，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鼻尖红红的：“哥哥还有事吗？”
“嗯，”奥雷格点头，目光扫过远处的山峦，“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得去看看那些飞龙的巢穴。所以接下来可能还得让你们暂时呆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再带你们离开。”
他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个布袋，放在地上：“这里面有些压缩饼干和干净的水，还有几瓶魔药，万一受伤了能用得上。”
尤金连忙站起来，接过布袋时手还在抖，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里一暖：“放心吧！大人！我们就在这里守着，绝对不乱跑！”
他顿了顿，搓着衣角，眼神里带着点局促：“对了！大人，刚才光顾着说话，还没敢问……您的名讳是……”
问贵族的名字总是要谨慎些，万一冲撞了可不得了。他说话时头埋得很低，视线落在奥雷格的靴子上。
奥雷格愣了一下，才想起确实没做过正式介绍，挠了挠头：“哦也是，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奥雷格·赫尔曼，你们直接喊我奥雷格就行了，不用叫大人。”
“奥雷格……赫尔曼？”尤金重复了一遍，眉头突然皱起来，像是在绞尽脑汁回忆什么。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里先是困惑，随即闪过震惊，最后变成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之前去山外的城里卖毛皮时，他在酒馆听过吟游诗人唱的诗歌剧。
那诗人抱着鲁特琴，唱的是一个叫奥雷格的年轻人的故事。
当时他只当是编出来的故事，毕竟哪有那么厉害的年轻人？可现在……
尤金猛地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奥雷格——身形挺拔，眼神平静，背后那把巨剑虽然没出鞘，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和诗人描述的英雄身影渐渐重合。
“噌”的一声，他又跪了下去，这次膝盖砸在地上发出的响声比上次更重。
“奥雷格大人！原来是您！”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比刚才知道梅米有救时还要激动，“我、我居然没认出来……”
奥雷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伸手把他拉起来：“都说了不用跪，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尤金被拽起来时还在抖，像秋风里的落叶，手紧紧抓着奥雷格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梅米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尤金灵魂的剧烈波动——那是混杂着敬畏、激动和不敢置信的震颤，像有无数只小鸟在他胸腔里扑腾。
她拉了拉尤金的衣角，声音带着点担忧：“叔叔怎么了吗？你的灵魂在发抖。”
尤金低头看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弯腰一把抱起梅米，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哈哈！小梅米！我们有救了！这次是真的有救了！”
梅米被转得晕乎乎的，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叔叔慢点！到底怎么了呀？”
“他可是奥雷格啊！”尤金把她放下，双手按在她肩膀上，眼睛亮得吓人，“那个温柔善良，从不会为难我们这种人的奥雷格啊！”
梅米眨巴着浅灰色的眼睛，脑袋里嗡嗡响：“(⊙﹏⊙)叔叔，你认识哥哥吗？”
“认识！当然认识！”尤金的声音响亮得能惊起树上的鸟，“梅米，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英雄的故事吗？就是那个带着一龙一狼，瞬间解决掉战争的人！”
梅米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小嘴巴张成了圆形：“记得！难道说……”
“没错！”尤金用力点头，手指着奥雷格，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眼前这位就是奥雷格大人！我之前老糊涂了，把名字给忘了，可故事里的情节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能治好你的眼睛，就一定能做到！”
“(⊙o⊙)！！”梅米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小手在空气中摸索着，“哥哥……不，奥雷格哥哥！你真的是故事里的英雄吗？”
奥雷格被她这反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英雄算不上，就是做了点该做的事。”
他刚说完，尤金突然一拍大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多了点愧疚：“哎呀！光顾着高兴了，还有件事没跟您说。”
他搓了搓手，眼神有些闪躲：“抱歉，奥雷格大人，其实我还有一件事瞒着您。”
奥雷格挑眉：“关于卡伦？”
尤金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您怎么知道？我们其实和卡伦先生一起在这里住了几天。”
“他当时伤得不轻，”尤金回忆道，“胳膊被飞龙的爪子划了道口子，一直在流血。我看他不像坏人，就把他扶到这屋里，用草药给他止了血。”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疑惑：“卡伦先生话不多，总爱对着地图发呆，晚上睡觉都抱着他那个包，像是里面藏着什么宝贝。他说自己在被人追杀，让我们别多问，还分了我们不少压缩饼干，就是您刚才给的这种。”
梅米在一旁补充：“卡伦先生的灵魂看起来很慌张，像揣了只兔子，但是很干净，没有坏心思。”
“对，”尤金点头，“三天前他突然说要走，在屋里写了封信，装在牛皮袋里，让路过的游商帮忙送出去。我问他要去哪，他只说要去更北边的山脉，还让我们小心那些飞龙，说它们最近不太对劲。”
他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歉意：“我当时不知道您是卡伦先生的朋友，还以为您是……是追杀他的人，所以刚才才没敢说实话，怕连累了梅米。实在抱歉，奥雷格大人。”
奥雷格听完，心里大概有了数——卡伦肯定是发现了飞龙巢穴的更多秘密，才会匆匆离开，还特意写信通知自己。
至于追杀，或许是卡伦的警惕心太重，也可能真有什么人在盯着他。
他拍了拍尤金的肩膀，语气没什么波澜：“没事，你也是为了保护梅米，我能理解。”
尤金这才松了口气，挺直的腰板又弯了下去。
梅米突然走到奥雷格面前，仰着小脸，浅灰色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奥雷格哥哥，你一定要找到卡伦先生呀，他是好人。”
奥雷格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会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再不出发，天黑前可能赶不到飞龙巢穴了。
“我们该走了。”奥雷格对尤金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们很快就回来。”
尤金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放心吧奥雷格大人！我们就在屋里待着，绝不踏出一步！”
梅米也跟着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那块没吃完的糖：“我们等你们回来。”
奥雷格最后看了眼小屋，转身走向莫莱格诺斯。
小白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在莫莱格诺斯的头顶来回踱步，见奥雷格过来，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过去：“奥雷格！快点快点！再不去那些飞龙都跑了！”
奥雷格纵身跃上莫莱格诺斯的背，索瑞亚也跟着跳上来，蜷在他颈窝。
“走吧，去看看卡伦说的巢穴到底藏着什么。”
莫莱格诺斯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巨大的翅膀扇动起来，带起的狂风让小屋前的草叶伏倒一片。
尤金抱着梅米，站在原地挥手，直到那庞大的身影变成天边的一个小黑点，才转身走进小屋，把门牢牢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