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湿滑的山梁，成义乡的轮廓果然在前方铺开，青瓦土墙顺着山脚蔓延，炊烟在晨雾里缠成淡淡的丝。
我们顺着田埂往下走，泥土裹着青草香，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一个挎着竹篮的老婆婆正在摘菜，我上前拱手问路。
“寨下村啊？顺着这条土路再走二里地，看到那片老樟树就是了。”
老婆婆抬手指了指东边，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你们是外乡人吧？寨下村偏得很，去那儿做啥？”
“找个亲戚，叫孙尚球。”我笑着答。
老婆婆哦了一声，低头摘菜：“孙尚球啊，就住在村尾那间带晒谷场的土屋，挺好认的。
就是他性子孤僻，平日里不大和人来往，你们敲门轻点。”
谢过老婆婆，我们加快脚步，没多会儿就钻进了一片茂密的樟树林，树荫把日头遮得严严实实，脚下的路也渐渐平坦。
寨下村比麒麟村更小，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鸡犬相闻，倒也安宁。
村尾果然有间独立的土屋，院墙是用碎石垒的，门口的晒谷场收拾得干干净净，几根竹竿架在那儿，晾着几件打补丁的蓝布衣裳。
我示意洪雪娇在院外等着，自己走上前轻轻叩门。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几分警惕。
“白龙故人，来取一样东西。”我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说道。
门栓吱呀一声响，门缝里探出一张黝黑的脸，约莫四十多岁，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他上下打量我半晌，又瞥了眼院外的洪雪娇，才侧身让我们进去，反手把门闩死。
“屋里坐。”孙尚球话不多，领着我们进了堂屋，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方桌，两把木椅，墙角堆着些农具。
他给我们倒了两碗井水，自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白龙的人？”
我掏出白龙给的半块玉佩，推到他面前：“这个你认识吗？”
孙尚球也掏出半块玉佩和这半块玉佩一合，居然是完整的一块。
“你们果然是白少的人！”孙尚球大喜。
我转过身，撕下人皮面具。
“孙尚球，你真的不认识我？”
孙尚球仔细看了我一下，大吃一惊：“你不是洪涛吗？你不是判了六年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吕彪的人，吕虎信你吗？”
“吕虎现在对我信任得很，”他呷了口井水，声音压得更低：“吕彪当年把我安在他身边当司机，后来吕彪出事，我跟着吕虎站稳了脚跟。
现在管着他手下的货运队，明面上拉建材，暗地里……”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洪雪娇，见我点头示意，才继续道：“暗地里帮他运些‘货’，具体是什么我没细问，但每次交接都鬼鬼祟祟，而且阳龙的人总来掺和。”
我心头一凛：“阳龙？他们怎么掺和？”
“上个月开始，阳龙的手下黑狼总来对接，每次都把货从我的车队转去黑风岭方向。”
孙尚球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偷偷跟着过一次，货都运进了黑风洞，洞口有专人守着，戒备得很。
还有，吕虎最近总跟陈良碰面，两人在茶馆里关着门聊，我只听清‘分成’‘货要出手’几个字。”
洪雪娇插话：“那林红呢？吕虎和林红有没有往来？”
“林红？”孙尚球皱了皱眉，“倒是见过一次，吕虎让我去林红的铺子里取过一个木盒，沉甸甸的，林红特意嘱咐，只能让我亲手交给吕虎。
我猜，那盒子里的东西，就是要跟阳龙他们分的‘货’。”
我掏出纸笔，快速记下关键信息：“你接下来盯紧吕虎的行踪，尤其是他和阳龙、陈良、林红的接触，还有黑风洞的货运时间。
得到消息后，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找我都可以，怎样方便怎样来。”
我随后把电话地址给了孙尚球。
交待完这些事情后，我和洪雪娇就从他家退了出来。
“我们现在还去黑风岭吗？”出了孙尚球家，洪雪娇问我。
我摇摇头：“我们不知道他们搞的究竟是不是毒，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
我之所以去会一下白龙的四个卧底，目的就是想让他们查明，他们拉到黑风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们从黑风岭拉走的又是什么？
只有全部搞清楚了，我们才好给他们致命一击。”
洪雪娇点点头：“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那现在怎么办？”洪雪娇问我。
“先回家里一趟，我想再叫我姑姑帮我弄套窃听器。”
“你不怕陈良他们破了？”
“我估计我姑父给我弄的那两套窃听器不先进，把情况给他们讲一下，看看能不能弄套先进一点的窃听器，
让陈良他们破译不了。”
“好吧，老公，我听你的！”……
回到阳谷县城时，街巷里飘着淡淡的酒香与鞭炮碎屑的味道。
我家小院更是人声鼎沸——洪雪莹刚生下儿子不久，恰逢满月酒，红绸灯笼挂满了院墙，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爷爷奶奶正抱着我襁褓中的孩子在堂屋接受亲友道贺，小家伙闭着眼睛，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粉雕玉琢的模样惹人疼。
洪雪莹靠在床头，脸色虽带着产后的苍白，眼神却亮得很，见我和洪雪娇进门，当即红了眼眶：“你可算回来了！”
我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心头满是愧疚与暖意，刚想说些什么，就瞥见姑父姑姑正坐在角落的八仙桌旁。
见到我进来，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我会意，安顿好洪雪莹和一脸好奇打量孩子的洪雪娇，便拉着姑父姑姑进了西厢房。
“情况怎么样？”姑父关上门，直奔主题。
我把黑风岭的疑点、四个卧底传回的线索一五一十说明。
重点讲了窃听器可能不够先进的顾虑：“吕虎、阳龙他们背后有陈良父子撑腰，还有反侦察设备，上次的窃听器被他们识破，我想要套更隐蔽、破译难度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