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刘伯温满脸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
“若此计真出自顾明之手，那臣……远不如也！”
他对着朱元璋深深一拜，语气中充满了挫败与颓然。
“想我刘伯温自诩通晓古今，能窥天机，今日方知，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有顾明在，堪比高祖得萧何，先主得卧龙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萧何！
诸葛亮！
刘伯温对顾明的评价，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
要知道，他刘伯温自己，在世人眼中就是当世的张良、诸葛亮！
能让他说出“远不如也”这四个字，那这个顾明，到底妖孽到了何种程度？
李善长等人也是心神巨震，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羞愧。
他们想起了不久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劝谏陛下，言说分封之弊，力陈西周之鉴。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在顾明的“天道之谋”面前，他们那点见识，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可笑至极！
“臣等……有罪！”
李善长再次领头，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臣等为之前短视之言，向陛下请罪！”
“哈哈哈，都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朱元璋龙心大悦，亲自上前扶起了李善长和刘伯温。
看着这群往日里眼高于顶的肱股之臣，此刻一个个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朱元璋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
爽！
太爽了！
这种在学识和谋略上，将当朝两大智囊碾压在地的感觉，比打赢一场国战还要让人舒坦！
虽然……这智商是借来的。
但那又如何？
顾明是咱的人！
他的功劳，不就是咱的功劳吗？
众人怀着复杂至极的心情，纷纷告退。
偌大的御书房，很快便只剩下了朱元璋一人。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了许久的笑声，终于如同山洪暴发般，响彻了整个宫殿。
朱元璋叉着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善长啊李善长，刘伯温啊刘伯温！
你们两个老狐狸，也有今天！
让你们天天在咱面前拽文，让你们天天跟咱讲大道理！
怎么样？
傻眼了吧？
被一个毛头小子给上课了吧？
这种感觉，真他娘的有趣！
…………
燕王府。
“道衍！道衍！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朱棣人未到，声先至，带着一阵风冲进了书房。
书房内，一个身穿黑色僧袍，面容奇古，眼神锐利如鹰的和尚，正盘膝而坐。
正是朱棣的首席谋士，道衍和尚，姚广孝。
听到朱棣那激动的声音，道衍缓缓睁开了眼睛，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讶异。
“王爷，何事如此欣喜？”
“父皇！父皇他……他同意了！”朱棣冲到道衍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兴奋地满脸通红。
“父皇同意我们这些藩王，向外扩张藩国了！”
“什么？！”
饶是道衍心性沉稳，此刻也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王爷，此话当真？”
他记得，自己当初跟朱棣提这个想法的时候，只是当成一个异想天开的玩笑。
以他对朱元璋的了解，那位雄主猜忌心极重，恨不得将所有权力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怎么可能同意藩王扩权，甚至拥兵自重？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千真万确！”朱棣用力点头，激动地在原地踱步，“今天朝堂上父皇亲口说的！”
道衍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帝的性子，他太清楚了。
这绝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做出的决定。
“陛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道衍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附加的条件？”
“条件？”朱棣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
“哦，父皇确实提了一些要求，说什么是……殖民地？”
“还说什么……资本掠夺？”
殖民地？
资本掠夺？
朱棣嘴里念叨着这两个从父皇口中听来的新鲜词汇，只觉得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子新奇。
他看向道衍，脸上依旧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道衍，父皇说了，只要咱们打下新的地盘，那地方就叫殖民地！”
“咱们就是那里的王！”
“至于这资本掠夺嘛……”
朱棣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朱元璋当时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大概意思就是，那地方的所有东西，金子、银子、粮食、木材，甚至是人，咱们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想怎么拿，就怎么拿！”
朱棣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在一片新开拓的疆土上，君临天下，生杀予夺。
土地！
人口！
财富！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然而，和他那打了鸡血般的亢奋不同，道衍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那张古奇的面容上，锐利如鹰的眼神里，闪烁着的全是凝重和思索。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朱棣在那里手舞足蹈地描绘着宏伟蓝图。
直到朱棣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时，
道衍那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才在书房中缓缓响起。
“王爷。”
“您说的这些，贫僧听明白了。”
道衍的语气，古井无波，却带着一股子能让人瞬间冷静下来的力量。
“但是，王爷，您有没有想过几个问题？”
“问题？”
朱棣一愣，放下了茶杯。
“能有什么问题？土地是咱们的，人是咱们的，钱也是咱们的，这不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吗？”
道衍缓缓摇了摇头。
“王爷，好处不假。”
“但这些好处，有多少能真正落在您的口袋里，又有多少，是替陛下，替大明做的嫁衣？”
“嫁衣？”朱棣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脸上的兴奋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解。
道衍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人心。
“王爷，贫僧问您第一个问题。”
“陛下说的是‘资本掠夺’，可曾明说，这掠夺来的金银财宝、矿产资源，是尽归藩国所有，还是需要上缴国库？”
朱棣的嘴巴张了张，一时语塞。
父皇……好像还真没说这个。
当时他光顾着高兴了，哪会想这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