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将玩累了的女儿从虎背上抱下来,轻松地举过头顶。
宁昭澜咯咯地笑着,小手不轻不重地抓着他的头发。
对于宫外那群南诏使臣的遭遇,他没有半分兴趣去关注。
在他眼中,南诏早已是一个画上红圈的待宰羔羊。
这个民族,骨子里就流淌着背叛与投机的血液。
中原强盛,他们便称臣纳贡,姿态谦卑到尘埃里。
中原一旦露出半分疲态,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亮出獠牙,扑上来狠狠撕咬。
这次派使臣前来,无非是镇南关一战被打怕了,又想来故技重施,摇尾乞怜,换取喘息之机。
宁桓根本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要的,从来不是南诏的臣服。
他要的,是南诏的土地,是南诏的矿产,是彻底将这个边陲隐患,从大炎的版图上永远地抹去。
现在,还不到时候。
等时机一到,大军自然会踏平那片高原。
卯时的天光,是一层清冷的薄灰,无声地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
太和殿外,汉白玉广场空旷,肃杀。
南诏使团一行人站在殿外,晨风卷着寒意,刮在脸上,带来细密的刺痛。
为首的使臣拢了拢官袍,掌心却渗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他不敢抬头。
眼角的余光里,是伫立在殿门两侧的御林军。
他们穿着漆黑的玄甲,身形高大得像是一座座小山。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
一种无形的重量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不是士卒。
为首的使臣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南诏二王子强行挺直了腰杆,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翻涌。
殿门紧闭。
里面听不到一丝声响,死寂得令人心慌。
然而,太和殿内,是另一个世界。
宽敞辉煌的大殿里,地龙烧得恰到好处,温暖如三月阳春。
数百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安静地坐在各自的矮几后。
矮几上,是精致的白瓷碗碟。
碗碟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早膳。
虾饺的表皮晶莹,隐约透出内里饱满的红色。
粟米粥熬得金黄软糯,上面点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
桂花糕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食物的芬芳与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织成一张名为“富足”与“安逸”的网。
无人交谈。
只有极轻微的碗筷触碰声,一切井然有序,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从容。
龙椅之上,宁桓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最后一口粥。
他放下玉箸。
身旁的宫女立刻上前,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将所有餐具撤下。
另一名小太监躬着身子,双手奉上了文房四宝。
宁桓拿起一方温润的丝帕,擦了擦嘴角。
“开始吧。”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大殿每一个角落。
早朝,正式开始。
户部尚书林如海手持象牙笏板,出列。
“启禀陛下,国债发售,万民踊跃。原定一千万两额度,一月之内,已超募至一千五百万两。工部条陈已至,恳请陛下准许拨款,各地水利、驰道工程即刻动工。”
宁桓的指尖,在龙椅的黄金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准。”
一个字,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林如海呼吸一滞,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激动。
“臣,禀报第二件事!”
“神武元年,天下税赋总额,共计,一万万三千二百七十四万两白银!”
这个数字炸响。
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那些品茶的老臣,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一道道目光,灼热地投向林如海。
一万万三千两!
这个数字,像一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感到一阵幸福的眩晕。
“其中,商税总额六千八百万两,占比过半!田税、人丁税、盐税,亦有大幅增长!”
林如海的声音愈发高亢。
“神武元年,我大炎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全国新生人口,较去年增长三成!婴孩夭折之数,下降五成!”
“臣斗胆预计,神武二年,税收总额,将再攀新高!”
他猛地撩起官袍,对着宁桓的方向,重重跪下,额头触地。
“陛下圣德,远迈三皇,功盖五帝!”
“我大炎,已然迈入前所未有的——”
“神武盛世!”
“神武盛世!”
“神武盛世!”
百官终于从震撼中回神,胸中的热血彻底引爆,他们纷纷起身,用尽全身力气的呐喊,震得殿顶的雕龙仿佛都要活过来。
宁桓面色依旧平静,对这一切,似乎早有预料。
他抬了抬手。
殿内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戛然而止。
“粮食产量如何?”
林如海依旧跪伏于地,语气里只剩下纯粹的崇敬。
“回陛下,神武元年,全国粮食总产,共计七万万二千万石!此数,足以令我大炎七千万子民温饱无虞,足以应对任何战事与天灾,足以支撑我大炎,再无饥馑之忧!”
宁桓满意地点了点头。
土地,终究是有限的。
想让这个盛世永远持续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大炎的土地,变得更广阔。
他的目光,穿透了厚重的殿门,落向了南方那片高原。
“传南诏使团,觐见。”
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内侍监总管汪承恩扯着嗓子,将旨意高声传了出去。
“传——南诏使团觐见——”
尖利的嗓音穿透殿门,像一根针,扎在南诏使团众人的耳膜上。
为首的使臣一个激灵,连忙整理衣冠,领着一群心惊胆战的同僚,跟在小太监身后,走进了这座让他们感到窒息的权力中枢。
踏入大殿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檀香与威严的热浪扑面而来。
两排身穿各色官袍的大炎官员,像两堵沉默的山。
他们的目光,如刀,如剑,齐刷刷地切割在使团众人身上。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轻蔑,更有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使臣顶着巨大的压力,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那道模糊而威严的身影,躬身行礼。
“南诏国使臣,拜见大炎皇帝陛下。”
他只是躬身,没有下跪。
身后的二王子与其他成员,同样如此。
这是他们最后的尊严,也是他们计划好的下马威。
“放肆!”
汪承恩的怒斥声炸响。
他脸色铁青,手指几乎要戳到南诏使臣的脸上。
“蛮夷之邦,见天朝上国之君,为何不跪?!”
为首的使臣脸色发白,却还是硬着头皮,高声反驳道:
“我南诏与大炎,乃兄弟之邦,非君臣之别!况且,大炎无故侵我边境,杀我子民,又如此怠慢我等,这便是中原的礼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