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白拂袖而去后,夏幼薇独自在帐中呆立了许久。帐内似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冷冽药香。
夏幼薇心头像是堵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沉甸甸,闷得发慌。
她走到帐门口,想透透气,却一眼看到了放在阴影处的食盒和那份卷好的地图。赫连绝回来过?他……听到了?
夏幼薇的心猛地一沉。她拿起地图展开,正是她方才提及的取水点详图,绘制得极其精细。食盒里是他之前送来,她因与苏沐白对峙而未曾动过的点心。
一股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并非对赫连绝的心意毫无察觉,也并非对苏沐白的反应无动于衷,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混乱,夹杂在战事、责任与对自身情感的迷惘之中,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刺痛的额角,没有唤亲兵,而是独自一人走出了大营,漫无目的地向着营地后方那片可以望见雪山的山坡走去。夜风更冷,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她却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厚重披风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
夏幼薇倏然回头,对上轩辕澈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明亮的眼眸。他没有问她为何深夜独自在此,也没有提及方才帅帐的风波,只是将披风的带子为她系好,语气沉稳平静:“夜露深重,小心着凉。”
他递过来一个不大的水壶,里面是温热的绿茶:“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夏幼薇接过水壶,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她小口喝着茶,没有说话。
轩辕澈在她身边坐下,望着远处朦胧的雪山轮廓,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已派人暗中留意赫连绝的动向,他回了自己的营帐,暂无异常。苏沐白那边……帐内灯火未熄,想必也需要时间冷静。”
他竟然都知道。而且处理得如此周到,悄无声息。
夏幼薇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月光下,轩辕澈的侧脸线条分明,褪去了少年时所有的青涩与骄纵,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毒舌和争吵来吸引她注意的皇子了。
“澈儿,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轩辕澈转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多说,我明白。”他顿了顿,语气冷静地分析道,“赫连绝性情刚烈,看似强悍,实则内心敏感,尤其在意你的看法。此番误会,他定然深受打击,若放任不管,恐生心结,甚至影响日后作战。需得你寻个时机,与他坦诚布公,明确你的心意,至少……要让他知道,他并非无足轻重。”
“至于苏沐白,”轩辕澈继续道,眼神中带着一丝了然,“他心性单纯,洁癖成性,此番冲动质问,已是极限。此刻他心绪大乱,你若贸然前去解释,只怕适得其反。需给他一些独自思考、消化情绪的时间。待他冷静些,你再寻机会,主动破冰。”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完全跳出了个人情感的旋涡,从一个旁观者兼参与者的角度,给出了最理智的建议。
夏幼薇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在她因情感问题而方寸大乱的时候,竟是这个曾经最让她头疼的“冤家”,给了她最坚实的支持和最清晰的指引。
“澈儿,”她轻声唤道,眼中带着真诚的感激,“谢谢你。”
轩辕澈微微勾了勾唇角,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释然:“跟我还客气什么。”他望向远方,声音低沉了几分,“我知道,你的心很大,能装下家国天下,也能装下……很多人。我无法强求唯一,只希望,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能站在你身边,为你分忧,如此便好。”
他没有再看她,但话语中的那份成熟与包容,却比任何炽烈的告白都更让夏幼薇动容。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山坡上,望着边境苍凉的月色,谁也没有再说话。一种基于理解、信任与共同经历的、新型的纽带,在沉默中悄然加固。狂风暴雨或许即将来临,但至少此刻,她不是独自一人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