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边的红霞如熔金般泼洒在天水宅的青瓦上,将飞檐染得暖意融融,连墙角的青苔都被镀上一层橘红。
院子里的老槐树影子拉得很长,刑天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指尖轻抚着琴弦,琴音清越,像山间流淌的溪水,绕着庭院悠悠回荡。
他的指尖忽然顿了顿,摸索着触到桌上那只青铜铃铛,铃铛小巧,表面刻着细密的云纹,触手微凉。
房间里,陈若安正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清丽的脸庞。
她拿起桃木梳,一点点梳理着刚恢复成乌黑的长发,发梢还带着淡淡的水汽。
窗外的琴音断断续续飘进来,让她的动作也慢了几分,嘴角不自觉漾起浅浅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划破庭院的宁静,尖锐得像是要刺穿耳膜。
“是铃铛!”陈若安的心猛地一跳,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她几乎是立刻放下梳子,裙摆一旋就朝着房外跑去,脚步轻快得像只雀跃的小鸟。
可她跑到院子里时,却见刑天依旧坐在石桌旁弹琴,指尖在琴弦上流转,神情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只青铜铃铛安静地躺在桌上,铃铛口朝上,没有丝毫晃动过的痕迹。
陈若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挠了挠头,心里一阵郁闷。
难道是自己太想听到铃铛声,出现错觉了?
她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悻悻地走到石桌旁坐下,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刑天和桌上的铃铛。
她多希望他能亲手摇一下铃铛,哪怕只是轻轻一下,也能证明他心里是有她的,是需要她的。
刑天的琴音依旧悠扬,时而舒缓如清风,时而急促如骤雨,他闭着眼睛,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动作。
陈若安的心情越来越低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的纹路。
难道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那铃声不过是风吹过的错觉?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连窗外的霞光都觉得刺眼了几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天边泛起淡淡的暮色。
刑天依旧没有要动铃铛的意思,甚至连看都没看那铃铛一眼。
陈若安的耐心被一点点消耗殆尽,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垂头丧气地往房间走去,背影都透着浓浓的失落。
就在她即将踏入房门时,身后突然传来“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那铃声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陈若安耳边炸开。
她猛地回过头,看到刑天正拿着那只青铜铃铛轻轻摇晃,铃铛在他手中转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陈若安瞬间欣喜若狂,眼眶都亮了起来。
她快步跑到刑天面前,声音清脆得像黄莺啼鸣:“这回我没有听错!你摇了,你真的摇响了铃铛!你是需要我的,对不对?”
刑天停下弹琴的动作,指尖还残留着琴弦的余温。
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对着她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或许吧。”
这淡淡的三个字,却让陈若安心花怒放。
她俯身,在刑天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柔软的唇瓣带着淡淡的馨香。
刑天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反手一拉,陈若安惊呼一声,跌入他的怀里。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紧紧地抱着她,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陈若安顺势搂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像只温顺的小猫,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这时,近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门口,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站在阴影里,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手紧紧攥着裙角,指节都泛了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这温馨的画面在她眼里,却碍眼极了,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月亮如银盘般高悬在天空,清辉洒下,将钱来客栈的后院照得如同白昼。
房间里,李行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灵根尽失的绝望,一会儿是赤炎金猊兽的桀骜,还有近儿的笑容在眼前晃来晃去。
直到深夜,困意才渐渐袭来,他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终于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房间的阴影里,舒月的身影悄然浮现,她穿着一身红衣,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魔气,脚步轻得像片羽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走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李行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指尖凝出黑色的魔气,准备痛下杀手。
就在这时,李行乐脖子上的衣襟滑落,露出一朵若隐若现的黑色花纹,那花纹形似花朵,花瓣上带着淡淡的黑气,正是阴灵花的印记。
舒月的动作猛地顿住,瞳孔骤缩,又惊又喜。
是他!竟然是他!
十二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化身成一个五六岁的女童,穿着红肚兜,在人间的海边捡贝壳,海浪拍打着沙滩,溅起细碎的水花,她玩得不亦乐乎。
海面上,一只青色的大海龟正慢悠悠地戏水,龟壳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小舒月眼珠一转,邪笑一声,小手一挥,一股魔气将大海龟卷到岸上。
大海龟重重地摔在沙滩上,挣扎着想要爬回海里。
“我们来比赛呀!”小舒月蹲在大海龟面前,声音幼稚却带着一丝狡黠,“谁先跑到前面那棵大树下,就算谁赢。”
大海龟听后,吓得把头缩回壳里,往海里倒退。
它心里清楚,四海八荒就数它速度最慢,海里的虾兵蟹将平日里总嘲笑它,这比赛它怎么可能赢。
小舒月见状,快步走到大海龟面前拦住它的去路,小脸一沉,威胁道:“你要是不跟我比,我就把你带回魔界,剁碎了喂黑鹰!”
大海龟无奈,只能慢慢伸出头,缓缓点了点,算是答应了。
小舒月欢呼一声,转身就朝着远处的大树跑去,脚步轻快,很快就跑到了树下。
她回头一看,大海龟才刚往前爬了几步,速度慢得像蜗牛。
“这么慢,真是没用!”小舒月脸上掠过一抹狞笑,她随手一挥,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凭空出现,朝着大海龟的方向飞去,“轰隆”一声,重重地压在了大海龟的背上。
大石头犹如泰山压顶,大海龟只觉得身体沉甸甸的,被压得喘不过气,背上的龟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正一点点裂开。
小舒月看着垂死挣扎的大海龟,兴奋得蹦蹦跳跳,拍着小手喊道:“好玩!好玩!太好玩了!”
大海龟眼中流下青色的眼泪,满心屈辱,绝望之下,准备自毁元神。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正是在海岸下方抓蜻蜓的小李行乐。
大海龟经常在海边晒太阳,小李行乐总来找它玩耍,虽然偶尔也会捉弄它,但心里是真心喜欢这只温顺的大海龟,早已把它当成了好朋友。
小李行乐看到压在大海龟身上的石头,急得满头大汗,他跑到石头旁,使出浑身的力气去搬,小脸憋得通红,石头却纹丝不动。
他双手叉腰,眉头紧锁,对着小舒月怒喝道:“放开它!”
“多管闲事!”小舒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从袖中取出一株黑色的草,草叶上泛着幽幽的寒光:“这是阴灵草,只要你把它吃了,我就放了这只海龟。”
小李行乐看着那株阴灵草,只觉得寒气逼人,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小舒月见状,冷笑一声,故意说道:“这草可是好东西,吃下去之后,你会经脉寸断,元神俱灭哦。”
小李行乐像只被激怒的小猫,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用力地跺着脚,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你别吓唬我!”
“怎么,你怕了?”小舒月讥笑道,在她眼里,凡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不敢吃就算了,我这就把海龟带回魔界。”
“我吃!”小李行乐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夺过小舒月手中的阴灵草,仰头就吞了下去。
那草入口冰凉,带着一股腥气,滑入腹中后,瞬间化作一股寒气,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小舒月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凡人小孩竟然真的敢吃。
她虽心狠,却也信守承诺,挥手移开了石头,放了大海龟。
大海龟感激地看了小李行乐一眼,拖着受伤的身体,慢慢爬回了海里。
“你会死得很惨的!”小舒月对着小李行乐恐吓道,说完,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了。
小李行乐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哇哇大哭起来。
回忆结束,舒月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欣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她心心念念找了十二年的人,竟然就是李行乐。
她看着熟睡中的李行乐,轻声呢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成为废人。”
她伸出手,指尖泛起淡淡的红光,魔气顺着她的指尖渗入李行乐的体内,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株早已与他经脉相连的阴灵草。
她催动魔法,一点点将阴灵草从他体内剥离。
这阴灵草虽有剧毒,可无论人、魔、妖,吃下去都不会毒发身亡,只有将它的汁液涂抹在伤口上,毒液才会侵入五脏六腑,不出三天,便会元神俱灭,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