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在夜色里往招待所开，轮胎碾过田埂旁的碎石路，发出沉闷的 “咯吱” 声。林辰攥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威胁短信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着他的眼 ——“李副书记知道你手里有金卡，他在市里等你，你要是敢上报，后果自负。”
副驾上的赵建军余光瞥见他紧绷的侧脸，从怀里掏出烟盒递过去：“抽根烟，缓一缓。”
林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仪表盘旁的黑色公文包上 —— 那是刘建军塞给他的，里面的金卡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它的分量。他想起刘建军在值班室里的嘴脸，想起张老栓手里那些盖着红手印的纸，心里的火气又窜了上来：“赵组长，李副书记这是明着威胁了，看来他跟赵德山、刘建军的牵扯，比我们想的还深。”
“早就料到了。” 赵建军点燃烟，烟雾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清河县去年摘帽那么快，当时就有人反映数据不对劲，可每次督查都被压下来，背后要是没人撑着，赵德山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后座的李梅突然开口，手里还在翻着那个施工队的笔记本：“赵组长，你看这里 ——2024 年 8 月，柳溪乡给‘市领导’送了批‘土特产’，价值五万，备注写的是‘感谢指导扶贫工作’。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李副书记来清河考察的日子。”
周阳凑过去看，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李副书记早就收过好处了？那赵德山跑去找他，岂不是等于羊入虎口？咱们派去追的人，能拦得住吗？”
老张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膝盖：“拦不拦得住，都得拦。李副书记就算势力大，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省纪委对着干。现在最关键的是手里的证据 —— 金卡、笔记本、贫困户的签名，还有刘建军的口供，这些加起来，足够把李副书记拉下马了。”
林辰点头，伸手摸了摸公文包：“这张金卡就是铁证，刘建军说密码是六个 8，回头让省纪委的同志查一下开户信息和余额，看看这钱是不是从扶贫资金里挪出来的。”
说话间，车子到了招待所门口。门口的路灯下，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正靠在树上抽烟，看到他们的车，眼神明显顿了一下，悄悄把烟蒂摁在地上。
林辰心里一紧，拉了拉赵建军的袖子：“门口那两个人不对劲，像是在盯梢。”
赵建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副书记动作倒快，这就派人来盯着咱们了。省纪委的同志，麻烦你们处理一下。”
车后座的两个便衣立刻推开车门，快步朝那两个黑衣人走去。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树上。“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便衣亮出证件，声音冷得像冰。
其中一个黑衣人眼神躲闪：“我们…… 我们就是路过的，等朋友。”
“路过？” 便衣搜出他口袋里的手机，翻开通话记录，最近的一条通话记录备注是 “李秘书”，“跟李副书记的秘书联系，还敢说路过？带走！”
看着两个黑衣人被押走，林辰心里的警惕更重了 —— 李副书记不仅敢威胁，还敢派人盯梢，接下来的动作恐怕会更狠。
回到招待所房间，林辰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 —— 那张金卡躺在一堆空白纸里，金色的光泽在台灯下晃得人眼晕。他拿起金卡，背面刻着一串细小的编号，正面印着 “VIp 尊享卡” 的字样，没有银行标识，倒像是私人定制的。
“这卡看着不对劲，不像是普通的银行卡。” 李梅凑过来，拿出手机对着金卡拍照，“我让省审计厅的同事查一下，看看这卡的发行方是谁，里面有多少钱。”
老张翻着贫困户的签名纸，突然皱起眉：“林辰，你看这个 —— 张老栓说，赵德山让他们种的果树，苗是从‘市农科所’进的，每棵苗比市场价贵三倍，而且还必须买。我怀疑，这中间也有猫腻，说不定李副书记也插了手。”
林辰接过签名纸，指尖划过 “市农科所” 三个字，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赵组长，咱们能不能连夜提审刘建军？他现在被抓了，心里肯定慌，说不定能问出更多关于李副书记的事。”
赵建军点头：“我跟省纪委的同志说一下，正好他们也在隔壁房间审那两个黑衣人，一起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招待所楼下的临时审讯室，刘建军被铐在椅子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没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恐慌。看到林辰他们进来，他突然激动起来：“林同志，我都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求你们别把我送进去！”
林辰拉过椅子坐下，把金卡放在他面前：“这张卡是谁让你送的？里面有多少钱？钱是从哪里来的？”
刘建军的目光落在金卡上，身体抖了一下：“这…… 这卡是李副书记让我准备的，他说要是督查组查得紧，就给你们送点‘辛苦费’，让你们别太较真。里面有十万块，钱是从清河的‘扶贫产业基金’里挪出来的，李副书记说，这是‘必要的公关费用’。”
“扶贫产业基金？” 赵建军的声音冷了下来，“那笔基金不是用来给贫困户发展产业的吗？你们居然敢挪来送礼？”
“是李副书记让的！” 刘建军哭丧着脸，“去年他来清河考察，说要把清河打造成‘扶贫样板县’，让我们多‘投入’点，其实就是让我们把钱给他拉关系。赵德山贪的那点钱，跟李副书记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林辰追问：“李副书记还从清河拿过多少钱？具体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每年至少有几十万！” 刘建军咽了口唾沫，“有的用来给市领导送礼，有的用来给他儿子做生意，还有的…… 还有的用来盖他在市里的别墅！赵德山帮他办这些事，他就帮赵德山压下督查的事，还把赵德山提拔成了县长。”
这些话像颗炸弹，在审讯室里炸开。林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 原来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县领导贪腐，而是牵扯到市领导的利益链条，扶贫资金成了他们谋私利的工具，贫困户的死活根本没人管。
“那赵德山跑去找李副书记，是想干什么？” 李梅追问。
“肯定是想让李副书记救他！” 刘建军急着表功，“赵德山手里有李副书记的把柄，比如他收礼的记录、挪用资金的凭证，他觉得李副书记不敢不救他。要是李副书记不救他，他就把这些把柄捅出去！”
林辰心里一动 —— 赵德山手里有李副书记的把柄，这倒是个突破口。他刚想再问，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省纪委的同志拿着手机跑进来：“赵组长，不好了！追赵德山的同志在高速口被拦下来了！拦他们的是市公安局的人，说接到‘上级指示’，不让他们带走赵德山！”
“上级指示？” 赵建军猛地站起来，眼神里满是怒火，“肯定是李副书记搞的鬼！他居然敢调动市公安局的人，公然对抗省纪委！”
林辰心里一沉 —— 李副书记为了救赵德山，居然动用了公安力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阻挠督查了，而是公然违法。他看向桌上的金卡，突然有了个决定：“赵组长，咱们必须立刻把证据上报省纪委，尤其是这张金卡和刘建军的口供。李副书记已经疯了，再晚一步，说不定会出更大的事。”
“我已经上报了，省纪委的领导让咱们先稳住，他们会派专人来接证据。” 省纪委的同志说，“但是现在高速口被拦，赵德山还在市公安局的保护下，咱们得想办法把他控制住，不然他手里的把柄很可能会被李副书记销毁。”
林辰拿起金卡，紧紧攥在手里：“我去高速口！赵德山手里有李副书记的把柄，我必须去把他带回来！”
“不行！太危险了！” 赵建军拉住他，“李副书记既然敢派公安拦人，肯定也在高速口设了埋伏，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那也得去！” 林辰眼神坚定，“张老栓他们还在等着咱们给他们一个公道，要是让赵德山跑了，要是让李副书记把把柄销毁了，咱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这张金卡是铁证，我带着它去，就算李副书记想耍花样，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我！”
老张看着他，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我在基层干了二十年，应付这种场面有经验。李梅和周阳留在招待所整理证据，等省纪委的人来。”
赵建军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行，你们小心点，我跟省纪委的同志联系，让他们派更多人往高速口赶。记住，安全第一，要是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来！”
林辰把金卡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施工队的笔记本和贫困户的签名纸塞进包里，跟着老张往门外走。路过王科长的房间时，门突然开了，王科长探出头来，脸色苍白：“林同志，你们…… 你们要去哪里？”
林辰愣了一下，没想到王科长还没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去高速口，接赵德山。”
王科长的身体抖了一下，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别去！李副书记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是你们敢去高速口，就把我之前收赵德山好处的事捅出去！他还说，你们要是不识抬举，就别怪他不客气！”
林辰看着王科长恐慌的脸，心里突然明白了 —— 王科长之前帮赵德山说话，不是因为糊涂，而是因为被抓住了把柄。他拍了拍王科长的肩膀：“王科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把李副书记给你打电话的事录下来，把你收好处的情况说清楚，这就是证据。要是你一直被他威胁，只会越陷越深。”
王科长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 我就是一时糊涂，收了赵德山一万块钱，我现在后悔死了！我这就录下来，我跟你们一起去高速口，我要指证李副书记！”
林辰没想到王科长会突然转变态度，心里松了口气 —— 多一个人证，就多一分胜算。
一行三人往高速口赶，路上王科长把手机里的录音调出来 —— 李副书记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语气嚣张又威胁：“王科长，你要是敢帮督查组，你收好处的事我立刻捅到市纪委，让你一辈子翻不了身！”
“这录音也是铁证！” 老张把录音保存下来，“等省纪委的人来了，一起交上去。”
离高速口还有一公里时，远远就看到两排警车拦在路中间，警灯闪烁，把省纪委的车堵在后面。赵德山的黑色轿车停在警车旁边，他正靠在车门上抽烟，看到林辰的车，脸上露出挑衅的笑。
林辰停下车，刚打开车门，就有两个警察走过来：“同志，这里戒严了，不能往前走！”
“戒严？” 林辰亮出督查组的证件，“我们是市扶贫督查组的，奉命追查涉嫌挪用扶贫资金的嫌疑人赵德山，你们凭什么拦着？”
警察刚想说话，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张志强：“林同志，这是李副书记的指示，赵县长是清河的重要干部，不能随便带走。有什么事，等明天跟李副书记汇报了再说。”
“李副书记的指示？” 林辰冷笑，“张副局长，你是市公安局的人，还是李副书记的私人保镖？赵德山涉嫌挪用巨额扶贫资金，建造劣质新村，欺压贫困户，证据确凿，你敢拦着，就是包庇罪！”
张志强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开口，赵德山突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个 U 盘：“林同志，别这么大火气。这里面有李副书记的‘把柄’，你要是放我走，我就把这个 U 盘给你，咱们一起扳倒李副书记，怎么样？”
林辰看着赵德山手里的 U 盘，心里明白 —— 这是赵德山的筹码，他想跟自己做交易。但他更清楚，赵德山这种人，根本不可信。
“把 U 盘交出来，跟我们回省纪委，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林辰往前走了一步，手摸向贴身的口袋 —— 那里放着金卡，“不然，你不仅要蹲大牢，李副书记也不会放过你。”
赵德山的脸色变了，刚想往后退，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 —— 省纪委的支援到了！十几辆警车呼啸而来，把市公安局的车团团围住。
张志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瘫坐在地上。赵德山想跑，却被省纪委的同志一把按在地上。“林同志，U 盘！我把 U 盘给你！” 赵德山挣扎着，把 U 盘扔给林辰。
林辰捡起 U 盘，心里松了口气 —— 终于控制住赵德山了，李副书记的把柄也拿到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市里。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李副书记阴冷的声音：“林辰，你真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金卡你拿着也没用，只要我还在，你们就别想把我怎么样！而且，你们督查组里，还有我的人！”
电话挂断，林辰心里一沉 —— 李副书记说督查组里有他的人，是谁？是王科长？还是其他人？
他看向手里的金卡，又看了看地上被按倒的赵德山，突然意识到 —— 这场斗争还没结束，李副书记的这句话，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在督查组里炸开。而他手里的金卡，不仅是指证李副书记的证据，也可能成为揪出督查组内鬼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对省纪委的同志说：“把赵德山和张志强都带回去，U 盘和金卡都要保管好，明天一早，我亲自把这些证据上交省纪委。”
夜色里，警灯闪烁，林辰知道，明天上交金卡和 U 盘的时候，必然会在督查组里引起巨大的震动。而那个隐藏在督查组里的内鬼，也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