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崔沅身陷江南小镇那阴暗牢狱,心灰意冷,将那北地传来的凤鸣军消息嗤之为“流寇”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北地初阳谷,却又是另一番火热景象。
自打初阳谷大捷,打出了凤鸣玄甲军的赫赫威名,这地方可就彻底成了周遭地界上最滚烫的一块热土!
每日里,谷口那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咳咳,说错了,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投军的壮士、逃难的流民、拖家带口来找条活路的百姓,简直要把那新加固的谷门给挤破喽!
卫铮带着战训司的人,嗓子都快喊哑了,忙着筛选青壮,编练新兵。
校场上那操练的呼喝声,震天动地,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一股子冲天的锐气直逼云霄。
欧冶明的匠作司更是了不得,那打铁炉子日夜不歇,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就跟打仗的鼓点似的,密集得让人心头发热。新打制的刀枪剑戟、改良的弓弩,还有那被严密看管、时不时传来一声闷响试验“霹雳火”的山坳,都透着一股子让人胆寒又兴奋的劲儿。
石红绡的通明院如今也鸟枪换炮,不再是小打小闹。
派出去的探子、眼线,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四面八方的州县悄悄撒了出去。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消息,好的坏的,真的假的,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源源不断地送回初阳谷。
李昭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既要总揽全局,把握凤鸣军发展的大方向,又要时不时去各司转转,查看进度,解决难题,还要亲自接见一些前来投奔的、有些特殊本事的人才。
这摊子,是越铺越大了!
事业是越来越红火,可这千头万绪的内政事务,也像雪片子一样砸下来!
户籍、田亩、粮食调配、物资分配、纠纷裁决…光是每天需要她过目拍板的大小文书,都能堆起半人高!
李昭华是能文能武不假,可说到底,她更擅长的是战略谋划和临阵决断。
让她带着兵冲锋陷阵、或是跟敌人斗智斗勇,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如今被这些繁琐至极的内政事务捆在书案前,真是比让她连续打三天三夜的仗还要累心。
她身边不是没有帮忙处理文书的人,可那些人多是些识文断字的老学究或是小吏,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更缺乏那种能总揽全局、协调各方、制定长远规划的顶尖内政大才!
李昭华揉着发胀的额角,看着眼前又是一摞待处理的户籍册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比对付贺拔雄的铁浮屠可难多了…”
就在她感觉有些焦头烂额之际,玄真道长,如同及时雨一般,飘然而至。
如今的清微观,与凤鸣军已是深度捆绑。
玄真道长虽不直接插手具体事务,但她地位超然,既是精神领袖,更是李昭华最重要的顾问之一。
她平日里多在清微观整理典籍、教导弟子医术、或是观察星象,等闲不会主动来找李昭华。
今日前来,定然是有要事。
“昭华。”玄真道长步入临时充作帅府的木屋,声音依旧平和清澈,带着一股能让人宁心静气的力量。
“道长,您怎么来了?”李昭华连忙起身相迎,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诚的笑容。
玄真道长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文书,了然一笑:“看来,我军声势日隆,却也给我们李帅带来了甜蜜的烦恼。”
李昭华苦笑:“道长您就别取笑我了。
这内政之事,千头万绪,繁琐至极,我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急需一位能替我总揽全局,梳理万机的贤才啊!”
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渴求。
玄真道长微微颔首,拂尘轻摆:“贫道今日前来,正是为此事。”
“哦?”李昭华眼睛一亮,“道长莫非有贤才推荐?”
玄真道长从宽大的道袍袖中,取出了一封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书信。
那信纸微微泛黄,边角甚至有些磨损,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
“贫道虽方外之人,但也有些方外的朋友。
江南道门的一位故友,数月前曾来信,提及当地一桩轰动文坛的憾事。”
玄真道长将信件轻轻放在李昭华面前的书案上。
李昭华好奇地拿起信件,展开细看。
信中所述,正是一年多前,江南才女崔沅因一篇《时务策》获罪,导致家破人亡的惨事。
写信的那位道门友人,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崔沅才华的惋惜和对当地官府豪强的不满。
“崔沅…《时务策》…”
李昭华快速浏览着,她对江南文坛之事并不熟悉,但信中提及的那篇文章的只言片语和其引发的巨大波澜,却让她敏锐地感觉到,写下这篇文章的女子,绝非寻常之辈!
其见解之深刻,胆魄之惊人,让她都暗自心惊。
“此女之才,若用于朝堂,堪称经天纬地。”玄真道长缓缓道,“可惜,锋芒过露,为世所不容。”
李昭华放下信件,叹息一声:“确是憾事。如此奇女子,竟落得如此下场…想必已是凶多吉少。”
她以为玄真道长只是感慨一番。
不料,玄真道长却轻轻摇头:“奇就奇在这里。贫道那位故友,前日又来了封信。”
她又取出另一封较新的信函。
“信中言道,近日常与江南同道书信往来,偶闻一桩奇谈。
说是在江南某偏僻水镇,约莫半年前,曾有一落魄女子,替人代笔写信,其字迹风骨,隐约有几分那崔家才女的神韵…
更奇的是,此女近日似乎卷入一桩官司,被当地胥吏诬陷下狱…”
“什么?!”李昭华猛地站起身,美眸之中精光爆射,
“道长,您的意思是…那崔沅,可能未死?而且现在正被关在江南某个小镇的牢房里?”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意外和震撼!
玄真道长神色平静,眼神却深邃如星海:
“虽无法十成确定,但贫道推测,至少有六七分可能。
崔家获罪时,并未有明确文书宣告崔沅已死。
押送途中,风雨大作,山路崎岖,出点什么意外,或是…有心人暗中做点手脚,并非没有可能。”
她顿了顿,看着李昭华,语气变得凝重而充满力量:“昭华,若此人真是崔沅,且若能为我凤鸣军所用…”
李昭华瞬间接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若得此女,内政可定!我等便可再无后顾之忧,专心对外征伐!”
她太清楚这样一个精通政务、富有谋略的大才意味着什么了!
那将是真正能让她放开手脚,去争霸天下的坚实后盾!
“立刻派人!”李昭华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道,
“不!要派最得力的人去!带上我的亲笔信和信物!
立刻南下,前往道长信中提及的那个水镇!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这个化名‘沅娘’的女子!
确认她是否是崔沅!若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平安带来初阳谷!”
她眼中闪烁着无比灼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兴奋,更是一种对人才的极度渴望。
玄真道长微微一笑,颔首:“善。贫道这便去安排,通明院在江南一带,也已有些许脉络,或可助一臂之力。”
一场跨越数千里的营救与寻才行动,即将因玄真道长这来自方外的情报网,悄然展开。
而远在牢狱之中,万念俱灰的崔沅,尚且不知,她的命运轨迹,即将因为北地一位女帅的重视,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