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里头，户房、工房、济世堂搞得是风生水起，热火朝天。
可城外凤鸣军的大营里头，却有一股子不一样的燥热气氛在蔓延。
打下云州城，凤鸣军算是彻底扬名立万了，每天都有四面八方赶来投军的人，把招兵处挤得是水泄不通。
这里面有活不下去的流民，有被解放了奴籍浑身是劲儿的汉子，甚至还有不少眼神亮晶晶、咬着嘴唇、也跟着挤在人群里的年轻姑娘！
这可把原来负责招兵的那些老行伍给难住了。
收男的？没问题，照单全收，扔给各营去操练就行。
可这女的…也来投军？这…这算怎么回事？
以前虽然军中也有女兵，但那多是李元帅从初阳谷带出来的老底子，是卫将军亲手摔打出来的精锐，个个都能当男人使唤。
这新来的要么娇滴滴，要么黑瘦瘦的小姑娘，能扛得住军营里的苦？上了战场那不是送死吗？
几个招兵的老卒挠着头，不敢自作主张，只好一层层报了上去。
消息最终传到了卫铮耳朵里。
卫大将军这几天正忙着整编队伍，消化战果，训练新兵，忙得是脚不沾地，浑身煞气比平时更重三分。
听到这汇报，她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眉头都没动一下。
女子从军？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自己不就是女子？元帅不也是女子？玄甲卫里多少姐妹砍的人头比男人还多！
但她确实也清楚，不是所有女子都像她们一样，经历过初阳谷那般残酷的淘汰和训练。
盲目收进来，确实是害了她们。
她沉默了片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元帅一直说要打破常规，要给女子出路。
军中如今规模越来越大，也确实需要更多识文断字、懂得进退、甚至能独当一面的基层军官。
光靠以前那套老办法，从战场上硬熬、凭运气往上爬，太慢，也太残酷了。
得有个地方，能系统地教点东西。
她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就去找李昭华。
李昭华正在听崔沅汇报户籍和田亩分配的最新进展，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见卫铮进来，那浑身嗖嗖冒冷气的样子，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元帅，”卫铮抱拳，言简意赅，
“投军女子日多，良莠不齐。
末将请于城外大营，设立‘讲武堂’，公开招募有志从军之女子，进行系统操练，并开设文化、兵法课程。
择优者补充各营，优异者可任基层军官。”
李昭华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这可是好事啊！
既能解决兵源问题，又能培养自己的人才，还能贯彻她“女子可为天下官”的理念！
“准！”她毫不犹豫，“需要什么，直接跟崔执事提！要人给人，要地方给地方！务必给我办起来！”
崔沅也在一旁点头：“此乃强军根基之策，凤栖院定当全力配合。”
有了元帅和凤栖院的支持，卫铮雷厉风行的作风立刻显现出来。
她直接在城外大营划出了一大片独立的区域，立起栅栏，挂起了一块临时找木匠赶工出来的大匾——【凤鸣讲武堂】！
这匾额的字还是欧冶明抽空用烧红的铁条烫出来的，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粗犷的铁血味道。
与此同时，全新的招兵告示贴满了云州城和大营门口：
【凤鸣讲武堂第一期，公开招募女学员！】
【要求：年满十六，身体健康，意志坚定，无不良嗜好！】
【训练内容：队列、格斗、兵器、战阵、军规军纪！】
【文化课程：识字、算数、地理！】
【兵法课程：由卫铮将军及有功将领亲自讲授！】
【待遇：一经入选，食宿全免，享预备兵饷！考核优异者，直接授予军职！】
这告示可比济世堂招学徒那个更炸裂！
学打架？学打仗？还能学识字？学兵法？甚至还能当官？！
这他爹的是真的吗？！
整个云州城都轰动了，尤其是那些刚刚被解放、浑身充满了对新生活渴望的年轻女子，还有那些家境贫寒、不甘心一辈子围着锅台转的姑娘，看到这告示，眼睛都红了。
机会！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报名那天，讲武堂门口差点被挤爆了。
乌泱泱全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年轻女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有的眼神怯懦，有的充满野性，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劲头！
卫铮亲自坐镇选拔，她也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就直接让人在校场上立了几个项目：跑步，看耐力；举石锁，看力气；还有最简单的队列站立，看纪律性。
能坚持下来的，就算过了初选。
就这么简单的测试，都刷下去了一大半人。
有的跑几步就喘不上气，有的连最小的石锁都拎不动，还有的站没站相，嘻嘻哈哈交头接耳，直接被卫铮冷着脸轰了出去。
最终，第一期只选拔了二百人。
但这二百人，都是筋骨不错、能吃得了苦的苗子。
入营第一天，这二百个姑娘领到了统一的灰色训练服，住进了简陋却干净的大通铺，既兴奋又忐忑。
第二天，天还没亮，凄厉的哨声就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集合！一炷香时间！操场集合！”凶神恶煞的女教官的吼声如同炸雷，在营房里回荡。
姑娘们吓得连滚带爬地冲出来，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乱哄哄地挤作一团。
卫铮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早已站在了操场上。
看着这群慌慌张张的“新兵蛋子”，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对旁边的教官使了个眼色。
那女教官立刻上前，声如洪钟：“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一群没头苍蝇！现在开始，听我口令！列队！稍息！立正！”
简单的口令，却让这群姑娘手忙脚乱，洋相百出。
不是站错位置，就是左右不分，还有人紧张得同手同脚。
卫铮也不骂人，只是冷冷地看着。
哪个动作不到位，哪个眼神乱瞟，她手指一点，旁边的教官立刻上去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训斥，甚至加罚。
一天下来，光是站队列、走步子，就把这群姑娘累得东倒西歪，浑身酸疼，晚上吃饭的时候手都在抖。
这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魔鬼训练。
天不亮就负重跑步，跑不完不准吃饭。
端着沉重的木枪一遍遍练习刺杀，胳膊肿了也得继续。
泥地里摸爬滚打，格斗对练，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
卫铮的训练方法简单粗暴至极：练！往死里练！练不死，就成材！
她亲自示范格斗技巧，动作狠辣凌厉，一招制敌，绝不花哨。
她巡视队列，眼神比刀子还利，谁偷懒耍滑，立刻就能揪出来，惩罚起来毫不手软。
姑娘们私下里都快把她骂死了，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活阎王”。
但奇怪的是，没人真的退出。
那股子不服输的狠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白天累成狗，晚上偷偷抹眼泪，第二天咬着牙继续练！
除了体能和军事技能，文化课和兵法课也没落下。
识字课由凤栖院派来的女官教授，从最简单的名字开始学起。
许多姑娘第一次歪歪扭扭写出自己名字时，都激动得哭了。
兵法课则由卫铮亲自操刀。
她讲课就跟她打仗一样，干脆利落，没一句废话。
全是实战中总结出来的血淋淋的经验：怎么利用地形，怎么判断敌情，怎么埋伏，怎么突围…
她也不管下面听不听得懂，就这么硬灌。
但奇怪的是，那些看似枯燥的兵法条例，结合她讲的真实战例，却让不少脑子灵活的姑娘听得如痴如醉，眼睛发亮。
这凤鸣讲武堂，就像一个大熔炉，用最残酷的方式，淬炼着这些怀揣梦想与不甘的女子。
汗水、泪水、甚至血水，交织在一起。
娇气被磨掉了，软弱被剔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渐渐凝聚的纪律、坚韧和属于军人的彪悍气息！
卫铮站在高台上，看着校场下那一个个皮肤晒得黝黑、眼神却越来越锐利的身影，冰冷的嘴角，似乎极其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雏凤清鸣，其声渐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