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线三路大军高歌猛进、捷报频传之际,后方的云州匠作院,同样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锯木声、齿轮转动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着桐油、木料和金属的混合气味。
然而,与专门打造兵甲刀剑的喧闹区域不同,匠作院深处临水的一片工坊区,响动的却是一种更为密集、富有韵律的“咔哒咔哒”声。
这里,是纺织工坊。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粗布工装、头发随意挽起、脸上还带着几道墨痕的年轻女子,正蹲在一台结构复杂的木质机器前,眉头紧锁,手里拿着小锤和扳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个个精巧的部件。
她便是匠作院新晋的大匠,墨娘。
墨娘出身织户,祖上三代都是织工,她从小就对这些能织出美丽布匹的机器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和天赋。
加入凤鸣军后,欧冶明发现了她在机械方面的才华,破格将她提拔进匠作院,专门负责改良纺织机具。
如今,前线战事顺利,军队扩编,百姓安居,对布料的需求量急剧增加。
原有的织机效率太低,就算女工们日夜不停地轮班,织出的布匹也远远不够用。
墨娘接到的死命令就是: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拿出能大幅提高织布效率的新机器!
压力巨大。
墨娘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台试验机前熬了多少个通宵。
图纸画了又改,改了又废,零件做了一套又一套。
传统的织机要靠织工双脚交替踏板,双手来回抛梭,辛苦不说,速度也快不起来。
“能不能借用水力?”墨娘盯着旁边哗哗流淌的河水,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见过欧冶明设计的水力锻锤,那力量可比人力大得多!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遏制不住。
她疯魔般地投入到研究中,将水车传动、齿轮组、连杆机构与传统的织机原理结合,设计出一种全新的“水力联动织机”。
然而,理论是美好的,现实却困难重重。传动不顺畅、梭子卡顿、经线容易断裂……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墨娘,算了吧……这玩意儿太复杂了,还不如多招点女工……”有老师傅劝她。
“不行!”墨娘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前线姐妹们在流血打仗,咱们后方多织一匹布,她们就能多一件暖和的衣裳,少挨一分冻!这点困难算什么?”
她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感染了工坊里的其他工匠和女工。大家自发地帮她打下手,递工具,一起琢磨。
欧冶明也来看过几次,虽然没说话,但留下了几个精通齿轮传动的工匠协助她。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这一天,最新的样机组装完成了!
工坊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屏息凝神。
河水被引入工坊外的水车,水车缓缓转动,通过一套复杂的齿轮和连杆,将动力传入了工坊内那台庞大的织机。
咔哒…咔哒…咔哒……
织机开始运行,梭子在经线间飞速穿行,比最熟练的织工手动操作快了数倍不止!而且动作均匀,不知疲倦!
一块质地均匀布面平整的棉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织机上缓缓成形。
“成了!真的成了!”一个年轻的女工激动地叫出声来。
“天爷啊!这速度……顶得上七八个熟手了!”
“墨娘姐!你太厉害了!”
工坊里顿时爆发出欢呼声,大家看着那台自动运转的机器,仿佛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布匹从上面流淌下来。
墨娘看着成功运转的织机,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她抚摸着光滑的布面,就像抚摸着自己最珍贵的孩子。
消息立刻上报。
几天后,李昭华在广陵临时帅府收到了来自后方的捷报。
当她看到“水力织机成功,布料产量预计可翻五倍以上”的字样时,即便身处战局紧要关头,也忍不住拍案叫好。
“好!太好了!墨娘大功一件!”她兴奋地对崔沅说,
“先生你看!有了足够的布匹,我军将士冬衣无忧,百姓也能穿得更暖!此乃稳固民心、支撑战事的又一大基石啊!”
崔沅亦是笑容满面:“正是!墨娘此功,不亚于前线斩将夺旗。当重重褒奖!”
很快,嘉奖令和扩大生产的命令传回云州。匠作院在墨娘的指导下,开始大规模制造和安装这种新式水力织机。
一座座临水的工坊拔地而起,机器日夜不停地运转,如同白色的瀑布,源源不断地吐出优质的布匹。
这些布匹被迅速制成军服,送往各地前线,也以低廉的价格供应市场,惠及普通百姓。
墨娘,这个默默无闻的女匠人,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解决了困扰凤鸣军许久的被服难题,她的名字,也随着那如水般流淌的布匹,传遍了凤鸣军治下的每一个角落。
前方利剑锋芒毕露,后方巧手织就锦绣。
凤鸣军的崛起,离不开每一位在各自岗位上默默奉献的女子。
墨娘用她的织机证明,这天下,不仅需要执剑的手,同样需要织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