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原,天穹低垂,阴云密布,肃杀之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南北两支庞大的军队,如同两道对撞的钢铁堤坝,在这片古老而开阔的平原上遥遥对峙。
北风卷过,吹动无数旌旗,发出猎猎声响,却压不住那数十万人凝聚而成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燕军阵前,最为醒目的,便是那如同钢铁丛林般矗立的三万“铁浮屠”重甲骑兵。
人马皆披重甲,阳光下泛着冷硬的乌光,骑士手持长槊,连战马的面甲都只露出两个幽深的眼孔。
他们沉默地立于阵前,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是慕容桀压箱底的王牌,是他敢于在此决一死战的最后依仗。
中军帅旗之下,慕容桀望着对面那严整的凤鸣军阵,尤其是那支同样名声赫赫的玄甲军,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与决绝。
他拔出佩剑,指向凤鸣军阵,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铁浮屠——冲锋!给朕碾碎他们!!”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冲天而起,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三万铁浮屠,如同决堤的黑色钢铁洪流,开始启动。
起初缓慢,如同山岳移动,随即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踏地的声音汇成一片沉闷而恐怖的雷鸣,仿佛整个虎牢原都在他们的铁蹄下呻吟。
烟尘冲天而起,如同一条贴地飞行的黑色巨龙,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凤鸣军的中军正面,狂猛冲来。
那声势,足以让任何胆怯者心胆俱裂。
凤鸣军阵前,卫铮岿然屹立。
她同样身披重甲,手中的陌刀拄在地上,刀柄入土三分。
望着那席卷而来的钢铁狂潮,她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抹近乎狂热的战意,一双虎目之中,燃烧着熊熊烈焰。
“他爹的!总算来了!姐妹们儿郎们!”卫铮声如炸雷,瞬间压过了对面万马奔腾的轰鸣,清晰地传遍前沿每一个玄甲军士兵的耳中,“考验咱们的时候到了!玄甲军的骨头硬不硬,就看今天!盾阵——起!!”
“吼!!”
最前排的玄甲军重盾手齐声暴喝,声震四野。
一面面厚重包铁的巨盾被狠狠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盾牌边缘的卡榫迅速咬合,转瞬间,一道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盾墙便巍然成型。
盾牌之间的缝隙中,一杆杆长达丈余的破甲重矛如同毒龙般探出,斜指前方,形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丛林。
“弓弩手!三轮齐射!放!”卫铮继续下令。
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闻令而动,箭矢如同飞蝗般掠空而起,带着凄厉的尖啸,划过一道抛物线,狠狠扎入奔腾而来的铁浮屠阵中。
“叮叮当当……”
大部分箭矢射在铁浮屠厚重的铠甲上,只能溅起一溜火星,便被弹开,难以造成有效杀伤。
只有少数箭矢侥幸射入甲胄缝隙或是战马关节等薄弱处,才能引发一阵微小的混乱,但对于整个冲锋洪流而言,不过是投入大河的几颗石子。
铁浮屠的冲锋速度已然提到极致,距离玄甲军盾阵已不足两百步!
那恐怖的威势,如同海啸扑面,连空气都仿佛被压缩得凝固了。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卫铮瞪圆了双眼,额头青筋暴起,咆哮声响彻阵线,“想想你们身后的陛下!想想你们家乡的父老!想想咱们凤鸣的旗号!一步不退!!!”
“一步不退!一步不退!!”
玄甲军将士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用肩膀死死顶住盾牌,手臂青虬盘结,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这堵血肉与钢铁铸就的防线之上。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轰——!!!!!”
如同两股巨浪狠狠对撞!
黑色的钢铁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猛地撞上了赤色的玄甲防线。
刹那间,人仰马翻!
最前排的重盾手,连人带盾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抛飞,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沉重的马蹄践踏而下,瞬间将倒地的士兵踏为肉泥。
然而,玄甲军的防线并未一触即溃。
后排的士兵立刻嘶吼着顶上前,用身体,用生命,死死抵住盾牌。
破甲重矛疯狂地向前捅刺,寻找着铁浮屠铠甲的任何一丝缝隙。
有的长矛被崩断,有的则幸运地刺入了马腹或是骑士的腋下,带出一蓬蓬灼热的鲜血。
整个接触线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
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哀鸣声、骨骼碎裂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最为残酷和原始的死亡乐章。
卫铮如同一尊怒目金刚,挥舞着门板般的陌刀,亲自顶在了最前线。
她的陌刀势大力沉,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一名铁浮屠骑士连人带马冲锋而至,卫铮不闪不避,陌刀自下而上撩起。
“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那匹高大的战马前蹄竟被硬生生斩断!
马上的骑士惊呼着向前栽倒,尚未落地,便被卫铮反手一刀,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鲜血内脏泼洒了她一身。
“还有谁?!!”卫铮浴血狂吼,状若疯魔,其悍勇之姿,竟一时震慑住了前方一小片铁浮屠。
玄甲军在她的带领下,爆发出惊人的韧性,硬是用血肉之躯,死死抵住了铁浮屠这第一波最凶猛的冲锋。
战线如同一条绷紧到极致的弦,在剧烈的扭曲和颤抖中,竟然没有被冲垮。
铁浮屠冲阵,玄甲硬撼!
这北地最强的矛与南国最坚的盾,在这虎牢原上,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正面碰撞。
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