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内,登基大典的筹备工作如火如荼,一派万象更新的气象。
然而,无论是高耸的观星台,还是修缮中的宫殿广场,亦或是操练不休的玄甲仪仗,在李昭华和崔沅这等深谋远虑的统治者眼中,都只是表象,是骨架。
真正要让这个新生帝国血肉丰满、筋骨强健地运转起来,必须有一套与之匹配的、全新的章法制度!
旧朝的那套官僚体系和律法,早已腐朽不堪,充斥着门阀特权、性别歧视和种种不公,根本无法承载凤鸣朝“女子可为天下主”、“唯才是举”的立国理念。
破而后立,势在必行!
这项关乎国本、决定未来数百年格局的宏大工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总揽政务、精通律法典章的鸾台首辅崔沅肩上。
北伐行营内,一间灯火常明的值房,成了崔沅临时的“立法工坊”。
屋内堆满了从旧朝档案库中整理出来的卷宗,以及更多空白的、等待着书写新秩序的云纹纸。
崔沅端坐案后,青灯映照着她清瘦而专注的脸庞,她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奋笔疾书,手边放着已经写满字迹的厚厚一叠文稿,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昭武新制总纲》。
她没有闭门造车,而是召集了随行的各部精英官吏,以及部分经过考察、确有才学且认同新朝理念的北地旧臣,共同商议。
争论是激烈的,尤其是涉及到权力分配和性别平等这类核心问题时。
“首辅大人,女子为官,古未之有!骤然推行,恐天下士林非议,人心不稳啊!”
一位白发苍苍的前朝老翰林,颤巍巍地提出异议。
崔沅放下笔,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老先生,请问,旧制之下,男子为官,可曾杜绝贪腐?可曾避免庸碌?可曾让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老翰林一时语塞。
崔沅继续道:“陛下曾言,‘德者为君,能者居上’。这‘能者’,为何不能是女子?
我凤鸣朝能有今日,靠的难道是那些只会空谈礼教、视女子如草芥的腐儒吗?
是靠卫大将军这样的万人敌,是靠石督主这样的暗夜利刃,是靠欧冶尚书这样的鬼斧神工,是靠玄真真人这样的济世仁心,更是靠千千万万在田间、在工坊、在战场、在学堂默默奉献的女子!
她们既有此能,为何不能享有与之匹配的地位与权力?”
她环视在场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新朝之新,便在于此!打破陈规,唯才是举!
《新制》之中,必须明确,科举取士、官吏选拔,一律取消性别限制,只问德行才干!
各部院司,皆需保证一定比例之女官!此乃国策,绝无更改!”
一番话,说得那老翰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而许多年轻官员,尤其是那些本就怀才不遇或有志革新的官吏,则听得眼神发亮,心潮澎湃。
除了官制,律法的革新更是重中之重。
崔沅亲自执笔,参考《凤鸣律》在北地试行的经验,并结合天下大势,起草《昭武法典》。
其核心便是“平等”与“公正”。
法典中明确规定:“凡凤鸣子民,无论男女、出身、贵贱,于律法面前,一律平等。”
废除了旧律中大量维护贵族、男子特权的条款,加重了对贪腐、欺压百姓等罪行的惩处,同时加强了对弱势群体(如妇女、儿童、奴仆——尽管奴籍已废)的保护。
在政务架构上,她进一步完善了“凤阁鸾台”制度。
凤阁为决策核心,由皇帝亲领,设若干大学士参赞机要;
鸾台为执行机构,设首辅一人,副首辅若干,下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以及监察院、太医院等特殊机构,权责清晰,互相制衡。
她还大力强调了“实务”与“绩效”。
在《考成法》中规定,官吏升迁黜陟,不再仅仅看重资历和出身,更要考核其政绩实绩,尤其是在民生、教育、工程等方面的实际成效。
这些条条款款,看似枯燥,却如同为这个新生帝国注入了全新的血液和灵魂。
它们打破了千年来的桎梏,为无数被埋没的人才,尤其是女性,打开了一扇通往权力和施展抱负的大门;它们用白纸黑字的律法,宣告了旧特权时代的终结,奠定了“法治”的基石。
当崔沅将厚厚一摞《昭武新制总纲》和《昭武法典》草案呈送到李昭华案前时,纵然是李昭华,仔细翻阅后,眼中也露出了激赏之色。
“崔爱卿,辛苦了!”李昭华抚摸着那浸润着心血与智慧的文稿,沉声道。
“此乃千秋之功!便以此为新朝之基,昭告天下!待朕登基之后,即刻颁行!”
新制既定,如同为即将诞生的巨兽塑造了强健的筋骨。
消息虽未正式公布,但一些核心内容已在不胫而走,尤其是在那些有心人之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无限的憧憬。
无数被旧制度压抑已久的寒门士子、能工巧匠,尤其是那些曾经只能困于闺阁、如今却看到曙光的女子,都在翘首以盼,期待着新帝登基,新制推行的那一天。
他们知道,一个真正不同的时代,就要来了。
而这一切的蓝图,便出自那位端坐于青灯之下,以笔墨为刀剑,为凤鸣朝劈开荆棘、奠定万世之基的女首辅——崔沅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