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如懿猛地反应过来,慌忙想要推开身上的凌云彻,声音带着惊慌失措:
“凌……凌云彻,你放开!”
凌云彻也意识到这姿势的极度不妥,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弹开,跪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草地,声音颤抖:
“微臣失仪!微臣护驾心切,请皇上恕罪!”
然而,方才那紧紧相拥的画面,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皇帝和所有目睹者的眼中。
那绝非简单的臣子救主,那眼神,那姿态,那不顾一切的迅猛……都透着逾越界限的熟稔。
皇帝没有说话,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跪地的凌云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受伤的姜云舒和哭泣的十二阿哥都暂时被遗忘。
皇帝在凌云彻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他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在凌云彻的肩窝!
砰!
一声闷响,凌云彻被踹得翻滚出去,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却不敢有丝毫反抗,立刻又重新跪好。
“护驾心切?”
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被背叛的耻辱。
“皇上!”
如懿脸色惨白,跪行几步,
“凌云彻他只是为了救臣妾和十二阿哥,他……”
“你给朕闭嘴!”
皇帝猛地转头,厉声打断她,眼神中的厌恶与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皇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衣衫不整,与侍卫纠缠不清!这就是你身为国母的体统?!”
如懿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泪水瞬间涌了上来,那是百口莫辩的绝望。
就在这时,被魏嬿婉和寒香见搀扶着的姜云舒,佯装虚弱开口:
“皇上,当务之急,是审问刺客,查明真相。十二阿哥受了惊吓,皇后娘娘想必也心神俱损,不如先让太医诊治,再做处置。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他知道姜云舒说得对。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如懿和凌云彻,如同看着两具冰冷的尸体,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将凌云彻给朕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皇后受惊,扶回营帐,好好休息,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帐门半步!
太医!给昭懿尚宫和十二阿哥诊治!
进忠!给朕彻查此事!这刺客是如何混入围场,目标究竟是谁,给朕一五一十地查清楚!”
侍卫立刻上前,将面如死灰的凌云彻拖了下去。容佩也赶紧上前,搀扶起几乎瘫软的如懿,在皇帝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踉跄着离开。
皇帝又看向姜云舒流血的手臂,眼神复杂,语气缓和了些:
“云舒啊,你的伤……”
“臣无大碍,皮外伤而已,谢皇上关心。”姜云舒微微低头,语气恭谨。
皇帝心中依旧烦躁,今天的事一出,他这个皇帝的脸都丢尽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胆大包天的侍卫!
他不再多言,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去,留下满地狼藉。
进忠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姜云舒,看着她手臂上已被鲜血浸透的临时包扎,心疼得不行,低声道:
“何必亲自冒险……”
姜云舒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扶着往自己营帐走,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十二阿哥若真出事,永琮便成了众矢之的。何况……这不正好,给了皇上一个发作的理由么?”
她看了一眼皇帝离去的方向,又瞥了一眼皇后营帐的位置。
皇后与凌云彻的这根刺,今日之后,已深深扎进皇帝心里,再无转圜可能。
进忠的审讯雷厉风行,那刺客本就不是什么硬骨头,几番拷问之下,便吐露了实情,指向了幕后主使,颖嫔。
道出她为了争宠,妄图导演一出救驾戏码,却因安排不当,险些酿成大祸。
皇帝闻奏,勃然大怒。他本就因皇后与侍卫之事心头窝火,颖嫔此举更是撞在了刀口上。他当即下旨:
“颖嫔心思歹毒,胆大包天,竟敢勾结外族扰乱围场,惊扰圣驾,危及皇子!其罪当诛!念其部落往日之功,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然而,皇帝的怒火并未平息。他深知蒙古各部近年来倚仗兵强马壮,渐生骄矜,颖嫔之事正好给了他一个发作的由头。他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富察·傅恒,冷声道:
“富察傅恒!”
“臣在!”
“朕命你即刻点兵,前往蒙古第四十九部!该部族管教不严,纵容此女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藐视天威!给朕踏平其营帐,收缴其牛羊,以示惩戒!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臣,领旨!”
傅恒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接下军令。
处置完颖妃和她的部落,皇帝心头依旧烦闷。他想起受惊的十二阿哥永璂,便起身前往皇后营帐探望。
帐内,永璂依旧惊魂未定,靠在如懿怀里小声啜泣。
皇帝看着这一幕,眉头越皱越紧。他想起了永琮在这个年纪,已然能骑马打猎,想起了其他皇子公主,或聪慧伶俐,或活泼勇敢。唯有这个嫡子,文不成武不就,遇事只知道哭哭啼啼,往母亲怀里钻,丝毫没有一个皇子该有的气度。
“够了!”
皇帝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一点男孩子的担当都没有!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永璂:哭还不让人哭啊!啊!!!)
永璂被吓得哭声一滞,更是往如懿怀里缩去。
如懿本就因皇帝对自己和凌云彻的态度心寒不已,此刻见他又来训斥受了惊吓的儿子。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含泪,语气激动地反驳道:
“永璂他才刚刚受了惊吓,他还是个孩子!你不安慰他也就要了,为何还要如此苛责?他有什么错?!”
“他是嫡子!”
皇帝见她竟敢顶撞,怒火更炽,
“朕的嫡子,如此唯唯诺诺,遇事慌乱,将来能有什么出息?!朕看他就是被你惯坏了!整日里只知躲在妇人身后,成何体统!”
“嫡子??”如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泪水滑落,带着讥讽与绝望,
“在皇上心里,何曾真正看重过我们母子?你眼里只有别人的孩子!永璂他不需要别的什么,他只需要平安快乐就好!
倒是皇上你,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你的眼里可曾还有臣妾?可曾还记得当初的青樱弘历!”
“放肆!”皇帝被戳到痛处,猛地一拍桌子,
“乌拉那拉·如懿!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皇后的样子!尖酸刻薄,忤逆君上!朕看你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臣妾不知所谓?臣妾只是护着自己的孩子!皇上,你被人迷了心智了!”如懿毫不退让。
帝后二人,一个怒火中烧,一个满腹委屈,在这小小的营帐内激烈争吵,将往日积压的怨怼与不满尽数爆发出来。
最终,皇帝拂袖而去,
永璂抱着被子无助的哭泣着。如懿坐在窗前,呆呆的望向窗外,嘴里喃喃道:
“原来年少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