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顿了顿,苍白的脸上竟扯出一抹略带调侃的笑,她微微歪头,看着站在榻前眉头紧锁的进忠,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呦……进忠公公这话说的,可真让人受宠若惊。您这……是什么意思?关心我?”
她刻意拉长了尾音,那双格外清亮的眸子,此刻带着探究,直直望进进忠眼底。
进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像是被戳破了什么隐秘的心思。
他下意识想反驳,尖刻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却莫名卡住了。
两人之间那根紧绷的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漾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门外响起了李玉温和的声音:
“进忠,姜尚宫来了,说是有事寻你。”
姜云舒!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姜姜耳边。她脸上的调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慌乱。
她几乎是弹射般从榻上起身,动作快得牵动了伤口也顾不得,目光迅速扫过室内,最终锁定在角落那座山水屏风后。
“别出声!”
她压低声音,踉跄着就躲到了屏风后面,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进忠被她这一连串的反应弄得一怔,下意识跟过去两步,隔着屏风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解:
“你躲什么?倒像是我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屏风后传来姜姜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告诉那位姜尚宫,我们昨夜有事?”
话音未落,进忠就听到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似她真的在动手扯开自己刚刚包扎好的衣襟。
“你!”
进忠一口气堵在胸口,简直要被这女人的狠劲儿给气笑了。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行!姑奶奶,算你狠!那你就在里头好好藏着吧!”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身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李玉和那位“姜云舒”。
今天的“姜云舒”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宫装,打扮得格外清丽,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
“进忠公公。”
她柔声唤道,目光却似不经意地快速向屋内扫了一眼,尤其在瞥见榻上略显凌乱的被褥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进忠侧身将她让了进来,:
“姜尚宫找我有事?”
“姜云舒”走进来,并未坐下,只是站在屋子中央,眼神依旧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嘴上说着些御前事务的闲话,语气温软,却透着一股试探的意味。
屏风后,姜姜屏住呼吸,忍着伤口的抽痛,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姜云舒”的目光如同细密的梳子,一遍遍梳理着这个房间,寻找着任何可疑的痕迹。
直到确认屋内再无他人,她似乎才稍稍放松,又闲聊了几句,便借口不打扰进忠休息,转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进忠还没来得及开口,屏风后的姜姜便脱力般滑坐在地,额上冷汗涔涔,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恐惧。
进忠疑惑,向前两步凑近她:“到底怎么了,你在怕什么?”
此时的姜姜呼吸依旧急促,额角沁出的冷汗与伤口传来的疼痛交织。但远比这些更让她心悸的,是昨夜在翊坤宫目睹的诡谲一幕,
……
月色被浓云遮蔽,翊坤宫的飞檐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姜姜身手矫健,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潜行。
她跟踪那个行为诡异的“姜云舒”至此,心中满是疑惑。
越靠近翊坤宫主殿,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寒气便愈发浓重。那并非寻常的夜凉,而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
连她这等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手上沾满鲜血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仿佛被什么不祥的东西盯上了。
她屏息凝神,如同壁虎般贴在殿外廊柱的阴影里,透过微启的窗缝向内望去。
殿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将影子拉得扭曲变形。那个“姜云舒”正垂首站在殿中,而主位之上,坐着的人影……
姜姜瞳孔骤缩。
那是娴贵妃如懿没错,她认得那张脸。但此刻的如懿,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几乎的黑色薄雾。
眼神空洞呆滞,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毫无生气地坐在那里。
而在如懿身旁,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赫然立着一个……焦黑的人形!
那东西仿佛是被烈火烧灼过后的残骸,通体漆黑,皮肤皲裂翻卷,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血肉,身形扭曲不定,唯有那双眼睛,亮着两点猩红的光。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姜姜听到那焦黑的人形发出嘶哑的声音,极其诡异:
“……好痛……我的身体好痛……杀了……我要……杀了她……”
“……恨……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杀了……阻碍我们的……所有人……复仇……”
这些零碎的词句,夹杂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钻进姜姜的耳朵。她心中巨震,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如懿的身体坐在那里,而这个焦黑的怪物在说什么,复仇?
她因极度的震惊而气息微乱,脚下不慎踩到一片松动的瓦砾,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
殿内,那个焦黑的人形猛地抬起头,两点猩红的目光瞬间穿透黑暗,牢牢锁定了窗外的姜姜。
它那烧焦扭曲的脸上,竟缓缓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与焦黑的皮肤形成恐怖的对比。
嘶哑的声音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兴奋,直接撞入姜姜的脑海: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