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庭院内,阳光和煦。
魏嬿婉正垂首敛目,跟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素练学习插花的规矩。
她手中捏着一支粉海棠,动作看似恭顺,眼神却不时飘忽,心思显然不全在这花艺上。毕竟这些东西,她上辈子早就烂熟于心了。
忽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投向不远处的宫墙之上。
只见那朱红宫墙的琉璃瓦沿上,不知何时,闲闲地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脸上覆盖着狰狞的鬼脸面具,一条腿曲起,手随意地搭在膝上,正垂眸望着庭院中的她们。
是那位大人!
魏嬿婉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您来啦!”
墙上的姜云舒眸光在面具后微微一闪。
果然。
她轻盈地从墙头跃下,落地无声,走到魏嬿婉面前,目光扫过她手中那支尚未插入瓶中的海棠,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嗯。”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意有所指:
“学得……不错。”
魏嬿婉被她这话说得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紧紧捏住了手中的花枝,指节泛白。
素练很有眼色,悄悄退远了些。
姜云舒拈起案几上一朵开得正盛的粉色海棠,指尖灵巧地将它簪入魏嬿婉的鬓间。动作看似随意,目光却透过面具,锁住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有事瞒着我?” 她的声音很轻。
魏嬿婉感觉那朵花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强自镇定,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
“没……没有。”
姜云舒俯身,靠近她耳边,面具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呼出的气息带着冰冷的警告:
“我讨厌别人骗我。”
魏嬿婉再也支撑不住,直直跪倒在地,仰起脸,眼中已盈满了惊恐的泪水:
“奴婢真的没有,对您绝无二心啊!奴婢不敢啊!”
看着她这副惊惧交加的模样,姜云舒沉默了片刻,忽然换了个问题:
“你就这么信……我不会杀了你?也就这么信,我真的会帮你?”
魏嬿婉抬起泪眼,望向那狰狞的鬼面,仿佛要透过它看到背后的人。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
“我信。”
“为什么?” 姜云舒追问,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道:
“您……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
“……恩人。”
气氛沉默片刻,魏嬿婉鼓起勇气,颤声问道:
“大人……我可以看看您的脸了吗?”
姜云舒看着她眼中的复杂情绪,沉默一瞬,淡淡应了一声:
“嗯。”
魏嬿婉颤抖地伸出手,指尖触及那冰冷坚硬的面具边缘,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其摘下……
面具下,露出的正是那张让她刻骨铭心,曾给予她一世倚仗的容颜!
她的眼神,与记忆中那位镇国昭懿夫人,分毫不差!
“果然……是大人!”
魏嬿婉哽咽出声,泪水瞬间决堤。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姜云舒,呜咽着嘟囔:
“太好了……真的是您……嬿婉终于……终于又找到您了……您不在,她们都欺负我……”
姜云舒身体一僵,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措手不及。她皱着眉,听着魏嬿婉语无伦次的哭诉,满脑子都是问号。
她怎么回事?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还抱这么紧?
她实在理解不了,又不便直接推开哭得稀里哗啦的魏嬿婉,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抱着。
好不容易等魏嬿婉情绪稍稳,姜云舒几乎是立刻找了个借口,迅速离开了长春宫。走在宫道上,她还在回味刚才那令人费解的一幕,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直到……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御花园的亭子,看到了正坐在一处说话的海兰和如懿。
海兰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点心递到如懿唇边,眼神满是温柔。
而如懿虽神色淡淡,却也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旁人难以介入的亲密氛围。
姜云舒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那两人,脑海中猛地将海兰看如懿的眼神,与刚才魏嬿婉看自己那泪眼婆娑的样子……重叠了起来。
……
……
……???
姜云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
难道……魏嬿婉,对我……也是……这种心思?!
她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怪不得又哭又抱还说些听不懂的话!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姜云舒几乎是脚下生风,一路逃回了住所。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魏嬿婉那激动的拥抱,海兰与如懿之间那黏糊糊的眼神……
她一把推开殿门,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蕊蕊正翘着脚坐在桌前,美滋滋地品尝着一叠新得的糕点,见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顺手就拈起一块做得最精致的芙蓉酥,极其自然地递到她嘴边:
“回来啦?尝尝,御膳房新出的……”
谁知,这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分享举动,此刻在姜云舒眼中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特殊含义。
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一跳,直接撞到了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双手交叉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神惊恐地看着蕊蕊,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别过来!别想对我图谋不轨啊……”
蕊蕊举着那块芙蓉酥,僵在半空,满脸的莫名其妙:
“??干啥?吃错药了?”
姜云舒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势,语气严肃:
“我告诉你啊,我……我已经有进忠了!虽然……我知道我自己很优秀,很容易让人产生不该有的想法,但是!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不可能的!”
蕊蕊:“……”
她举着那块点心,看着自家老大那副如临大敌,仿佛自己要非礼她的模样,足足愣了三秒钟。
随即,她猛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后脑勺去,没好气地把那块芙蓉酥狠狠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道:
“有病!”
“自恋也要有个限度!谁对你有想法了?!老娘我喜欢的是李玉那种温润款!你这种……除了进忠谁吃得下?那我真是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