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服用的药起了作用,生产过程竟格外的顺利。
响亮的啼哭声在产房内响起时,守在外间来回踱步的进忠,猛地顿住了脚步。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是位千金!母女平安!”
梅兰抱着襁褓出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进忠甚至来不及多看孩子一眼,一阵风似的就冲进了内室,扑到床边。
床榻上,姜云舒脸色虽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很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到进忠进来,还带着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语气轻松:
“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进忠看着她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高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
他俯身,小心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声音沙哑:
“是是是,姜大人威武,奴才……奴才快被你吓死了。”
他这才有心思去看被竹菊放在枕边的那个小小襁褓。
这不是进忠第一次当爹了,上辈子他们有过璟安。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个闭着眼睛的小小婴孩时,依旧眼眶发热,喉头哽咽。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柔地碰了碰婴儿娇嫩的脸颊。
“她……她怎么……这么小?”
“这辈子我可没吃那么多补药,她也不是个闹腾的大胖丫头,自然秀气些。”
姜云舒侧过头,
“这样挺好,省得折腾我。”
进忠想想也是,上辈子姜云舒怀璟安时,他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搜罗来给她补身子,结果孩子养得壮实,生产时却让姜云舒吃了大苦头。
这辈子他们早有准备,一切以姜云舒的身体为重,孩子健康就好,大小倒是其次。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的襁褓抱进自己怀里。小女婴在他怀里动了动,砸吧了一下小嘴,继续安睡。
“像你。” 进忠低头欣赏了半天,得出了结论,语气笃定。
姜云舒挑眉:“这么皱巴巴的,你看得出像谁?”
“就是像你。” 进忠坚持,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女儿的额头。
等到白蕊姬等人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探望时,进忠已经抱着女儿轻声哄着了。
那画面,温馨得让咋咋呼呼冲进来的白蕊姬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呀!真生啦!” 白蕊姬凑过去,好奇地看着进忠怀里那个小不点,想伸手去摸,又怕自己手重,
“好小一只啊,起名字了吗?”
白蕊姬的问题让室内静了一瞬,姜云舒与进忠对视一眼,轻轻笑了笑:
“名字早就想好了……”
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璟安。”
进忠抱着女儿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看着怀中安然酣睡的小女儿,喉结微动,郑重地补充道:
“姓蒋。”
蒋璟安。
—— ——
翊坤宫内,死气沉沉。
如懿呆呆地坐在床上,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神空洞无光,配上她那身老气横秋的暗色寝衣,竟真像个身处冷宫的老太妃。
海兰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她咬着牙,声音带着恨意:
“姐姐!你醒醒,这分明是有人算计咱们!什么祥瑞?什么母子相克?都是假的!是有人见不得你好,设下的毒计!”
如懿仿佛没听见,依旧眼神发直。
海兰摇晃着她的手臂,试图唤回她的神智:
“姐姐,你跟皇上是青梅竹马啊!那么多年的情分,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了。他不会真的不管你的,你振作起来啊!”
“青梅竹马……”
如懿终于有了反应,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声音嘶哑:
“对……我是他的青梅竹马……皇贵妃……他说过要立我为皇贵妃的……”
她的眼神渐渐聚焦,嘴里开始反复念叨起来: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墙头马上遥相顾……”
随着她的念叨,一丝极其淡薄的黑色雾气,再次从她周身隐隐渗出,与她口中那哀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海兰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但更多的是对姐姐的心疼。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的皇帝,这一夜却睡得极不安稳。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魇住了一般,脑子里反反复复地盘旋着一个……
香菇。
对,就是香菇。御膳房常做的那种,灰褐色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香菇,这东西来得毫无缘由,挥之不去。
更诡异的是,他的耳边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吟唱,声音缥缈,一遍又一遍: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这唱词,他自然是熟悉的,是他与如懿年少时常听的戏文,也曾是他们之间情意的象征。
可此刻,这熟悉的调子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尤其是配上脑子里那个莫名其妙的香菇,更是让他几乎崩溃。
他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熬到了天亮。
翌日清晨,皇帝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神情恍惚地坐在龙椅上。
李玉见他神色不对,不敢多言。
然而,就在早朝过后,皇帝却像是突然中了邪一般,毫无预兆地对着空荡荡的大殿,颁布了旨意:
“传朕旨意……娴贵妃乌拉那拉氏,端庄温婉,性资敏慧……虽遭丧子之痛,然与朕青梅竹马,情意深重……着,册封为皇贵妃,以慰其心,彰朕隆恩。”
这道旨意一下,满朝皆惊。
连宣旨的李玉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皇上昨天还对娴贵妃厌弃至极,认为她克死了祥瑞,怎么睡了一觉,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不计前嫌,还册封皇贵妃?!
翊坤宫接到圣旨时,如懿并不意外,沙哑地笑了起来,眼中的黑气一闪而逝。
“墙头马上……皇贵妃……皇上……他终究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