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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杨府群英记 > 第9章 情同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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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镇的夜深沉,风穿过客店的破瓦,吹得油灯摇晃。院里尘沙未散,地上还留着方才比枪的印痕。那身披重孝的少年忽然在灯影下跪下,双手撑地,放声痛哭,声音撕裂而低沉,仿佛将胸腔里所有的悲意都撕了出来。

杨衮怔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急忙上前搀起他,低声问:“孩子,你为何认得我?又为何如此悲痛?”

那少年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声音颤抖:“你刚才说过,曾跟高思继学过枪艺。那白马银枪高思继,就是家父。我便是他不孝的儿子高行周!”

杨衮心头一震,仿佛被人一拳击在胸口,险些失声。他定了定神,声音发颤:“你是高大哥的儿子?那你为何披重孝?难道高大哥他”

高行周泣道:“家父不幸,已被梁王朱温手下王彦章所害!”

杨衮如遭雷击,心口一阵剧痛,仿佛万丈楼坠、长江覆舟。他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喉咙被悲恸堵住。那一刻,往日的笑语练枪声,师兄指月的身影,一一浮现在眼前,恍若隔世。

他强抑悲意,拭去眼角的泪:“他不是说过,再不与人相争,要归田守业吗?怎么又遭此祸?”

高行周低声道:“叔父,此处非说话之地,请随我进屋。”

两人进了店内。灯光昏黄,案上酒饭未凉。高行周让店家重新添上热酒,自己亲自为杨衮斟满。杨衮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那酒呛得喉咙发苦,他却毫无感觉。

高行周缓缓道出一切。那年朱温屡攻太原不克,心生怨愤。部将葛从周献出逼五侯反晋之策河中王重荣、华州韩鉴、曹州曹顺、兖州周顺、郓州赫连铎。朱温假传昭宗旨意,以问罪为名逼反诸侯,又暗中收买,使其合兵攻晋。那时父亲高思继在郓州侯赫连铎帐下,领兵两万攻打太原。

李克用十二太保轮番出战,皆被父亲打败。李存孝卧病在榻,闻言大怒,带病出马,与父亲大战十合,擒而不杀。李存孝惜才,请晋王赦其一命,劝父亲归晋。父亲拒绝,说:“死里逃生,不复为将。”存孝感其志,亲送出城。父亲归乡后立誓终生不出,再不与人相持。

屋外的风渐渐止了,油灯在窗缝间摇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屋内弥漫着酒香与湿土的气息。杨衮与高行周对坐,灯光在两人脸上明暗交错。

杨衮的声音低沉:“我当年在高家岭学枪时,你父亲就曾对我言明此生再不复出与人相持。那是他心中立下的生死之誓。为何我走后,他竟又违了此言?”

高行周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而沉痛:“叔父,世道乱至如此,人心再坚,也抵不过劫数。事情的起因,还得从李存孝之死说起。”

他慢慢叙述起来。

“晋王李克用座下共有十三位太保,十一太保康君立、十二太保李存信皆是李克用的义子。二人见晋王对十三太保李存孝格外器重,心生嫉恨。后来李克用封李存孝为沁州王,他们妒火攻心,竟设计毒计,诬告李存孝谋反,又假传王命,将他五牛分尸。李存孝含冤而死,尸骨无存。”

“王彦章原是黄河水贼,当年被李存孝击败,心中自知不敌,暗发毒誓:‘此生若李存孝在,我永不出世。’他藏身寿章县,改名换姓多年。直到听闻李存孝被害,他方露面,投奔朱温。朱温见其勇猛,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王彦章献出‘先图昭宗,再擒普王’之策,朱温遂假意劝昭宗迁都汴梁,随后弑君登基,自立为帝,封王彦章为马步禁宗都元帅。”

高行周说到这里,声音渐冷,指节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敲击声。

“朱温弑君,天下共愤。晋王李克用闻讯,起兵讨梁,率四十万大军直抵宝鸡山扎营。诸侯闻风而动,九十余万义军亦聚兵响应。朱温闻报,命王彦章领兵十万迎战。那时,晋王失了李存孝,梁王得了王彦章。两军数度交锋,晋军连连败北。李克用被迫派大太保李嗣源前来求援,亲自登门拜请家父出山。”

“家父见了李嗣源,仍拒不出战。他说:‘自那年被勇南公擒后,我已誓不与人相持,誓言一出,岂能再违?’李嗣源无计,只得激他之心,说:‘我与王彦章交锋,他自称当世第一,扬言若能胜白马银枪高思继,方算英雄。’王彦章更狂妄,说:‘我若不败高思继,誓不再出阵!’父亲被这话刺痛,心头火起,终随李嗣源奔赴宝鸡山。”

灯影在墙上晃动,像是刀光。

“家父到营那日,便出马迎战。两人一见,不发一言,便以枪相交。战到天黑,杀成平手,晋王鸣金收兵。次日再战五十余合。王彦章渐露败象,忽拨马退走。父亲误以为他心怯,策马追去。岂料王彦章忽然回枪,冷不防一击,父亲躲闪不及,被枪刺中胸口,当场坠马。那贼下马挥刀,竟又割去父亲首级,提首而去……”

高行周声音哽咽,泪水再也止不住,滴在桌上。

“叔父啊,父亲一生正直,行事光明,从不辱枪下之名,却死于奸贼之手,连全尸都不得收。我怎能不恨!”

屋内寂静,只剩风声拍打窗纸。

杨衮脸色铁青,手中酒碗被他攥得发抖。忽听“咔嚓”一声,瓷碗碎裂,酒液流满桌案。他却浑然不觉,只低低喃喃:“高大哥啊……你真是死得不值。朱温、王彦章……我杨衮若不杀此二人,誓不为人!”

说到最后,他声音嘶哑,眼中血丝布满。

高行周抹去泪,定声道:“叔父,家父死讯传来,李晋王派人前来报丧,我这才知他战死。自那一日,我心如火炙。我发誓要亲手取王彦章之首,以雪此恨。这次正要赶赴宝鸡山寻他对阵,未料竟在此遇叔父。”

杨衮深吸一口气,叹道:“原来如此。高大哥在天有灵,必佑你我报仇成功。我此行正是要赴太原,寻李存孝一会。自与你父分别后,我辗转金家岭学锤艺,后入汴梁,校场上怒骂朱温,如今已成不共戴天之仇。行周,咱们所走的路,或许正是一条血路。”

夜色褪去,东方渐露鱼肚白。院中残灯将熄,火光微弱。两人彻夜未眠,酒香未散,怒气未消。

杨衮坐在床沿,沉声说道:“真没想到狼死了,驴反而蹦出来!一个水贼,也敢称雄天下?”他眉峰紧锁,眼神中燃着压不住的火焰,“李存孝已死,朱温这贼子又宠王彦章为元帅。是可忍,孰不可忍!见蛇不打三分罪,何况那条蛇是害我兄长的刽子手!行周,既然李存孝已不在人世,我便不去太原了。咱叔侄并力,同赴宝鸡山,先取王彦章首级,祭你父亲英灵!”

高行周双拳一握,泪光闪动:“若有叔父助阵,报父之仇便有望了!”

两人越谈越激动,夜已将尽,仍不肯歇息。直到天色发白,怒火才被疲惫压下,二人倒在床上,只想眯上一会儿。

未及入梦,院中忽传喧哗声。店家焦急的叫喊打破了宁静:“客爷,不好了!有人要强占房间,我拦不住,他们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院门“咣当”一声被推开,脚步声杂乱逼近。

杨衮与高行周翻身而起,推门走出。晨光微亮,风里带着一丝寒意,只见前院冲进七八人,皆是武将打扮,盔甲上还带着夜露。为首一人尤为显眼

此人身高八尺,身披锁甲,外罩绣狮战袍,腰系金螭大带,靴色如墨。胸前护心镜闪着冷光,背后弯弓、霜锋剑、偃月刀俱备;一匹黄骠马立在门外,鬃毛如火,昂首喷气。

他的面色微黄,双目炯炯,眉梢斜挑,神情凌厉。天庭宽阔,地阁饱满,鼻梁挺直,颧骨高耸,嘴角垂着一缕短髯。整个人立在那里,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杨衮与高行周对视一眼,心头的火气反倒消了。杨衮想:自己昨夜赶路心急,硬闯店门,如今他人疲于奔波,若也寻不得宿处,自然要恼。高行周亦暗想:前事不远,昨夜我与叔父差点误会动手,岂能再惹是非?

二人收敛神色,齐步上前,抱拳拱手:“这位客官,请问尊姓大名?”

那人原本怒气未散,见二人语气温和,神情中透着正气,也不便再发火,抱拳回礼:“吾乃沙陀沛邑人,姓刘名皓,字知远。”

“刘知远!”高行周脱口而出,神色一震,急忙上前一步,“你莫不是那位潼台抢亲、连破朱温十七阵的刘知远将军?”

那人笑了笑,神态从容:“正是刘皓。往事如尘,不足挂齿。”

晨风拂过院中,树影摇动。阳光穿过屋檐,照在刘知远的盔甲上,闪出一抹冷光。

杨衮静静打量眼前这人,心中暗叹:此人英姿非凡,气定神凝,不似市井莽夫。再看他腰间佩刀、肩上旧痕,尽是战场人。

高行周望着刘知远,心潮翻腾,几乎忘了呼吸。那一腔少年时的崇敬,在此刻全都化作热血与敬仰,带着一丝激动的颤音:“小时候常听家父提起刘将军,言您胆识过人,少年时在潼台一战连败朱温十七阵,使大梁震动。朱温恨您入骨,却奈何不得。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真是此生之幸。”

刘知远微微一笑,那笑意里并无骄矜,反而有一抹淡淡的疲惫。他缓缓举起酒碗,轻抿一口,目光投向窗外,似穿过那破旧的窗棂,看向千里之外的往事。

唐朝末年,天下山河破碎,群雄并起。名义上诸侯皆奉唐室正统,实则各怀鬼胎,暗流涌动。宫廷之中礼乐犹存,朝纲之下人心已散。

沧州节度使王铎坐镇北方,兵精粮足,地广人众,素有雄名。此人心高气正,从不屈人权势;朱温虽权倾天下,却始终忌惮他三分。那时朱温野心已露,心中早萌篡唐之意,却顾忌王铎威名,不敢轻举妄动。王铎之于他,如喉中之骨,吐不出,咽不下。

僖宗晏驾,昭宗即位,王铎依例入京奔丧,朝贺新君,尽忠守礼。礼毕返程,途经汴梁城外的泥脱岗。朱温得报,杀机顿起,欲就地诛之。左右急劝道:“大王,王铎名重一方,如此无故出兵,天下必指为暴。若能设计逼之,令其口服心服,方可师出有名。”

朱温冷声道:“你有何计?”

那人俯身低语:“王铎有一女玉翠,艳名远播。王铎最惜此女。大王若以令郎为婿,请王铎赴宴议亲,若应允,可暂安其心;若不允,便拔剑诛之,亦无后患。”

朱温眼底闪过一抹阴光,缓缓点头:“好就依此计。”

次日,朱温亲自遣人至馆驿邀王铎入宫。酒宴之上,金樽错落,歌舞轻柔。王铎虽表面恭敬,内心对朱温不屑。朱温几杯酒下肚,脸色微赤,突然笑道:“王兄之女玉翠,才貌双全,闻名天下。孤家儿子友珍尚未娶亲,不知可得佳婿之缘?”

王铎脸色微变,但仍笑着应道:“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令郎说迟一步,小女早许潼台节度使岳彦真之子。”

话音未落,朱温脸色陡沉。半晌,他猛地拔剑出鞘,寒光映面,殿内诸人噤若寒蝉。朱温低喝:“孤之子为你做婿,是你王铎的荣耀!三声不允,脑袋落地!”

剑锋抵喉,王铎心如刀割,脸色青白交错。片刻后,他强作镇定,长叹一声:“好,好!既是大王抬爱,王铎岂敢不从?”

朱温哈哈一笑,收剑入鞘,命人送上十锭黄金为聘。翌日,遣弟朱义与子朱友珍同往沧州迎亲。

王铎送二人上路,表面恭顺,心底却怒火翻腾。夜里,他召心腹密议,随即遣信快马直奔潼台,通告岳彦真,详述逼婚始末,暗定奇计。

潼台,军府大帐。岳彦真接信,读毕拍案而起:“朱温狼子野心,欺人太甚!”他转身命儿子岳存训调三千精兵,设伏沧州双关路口。又挑选先锋一员。帐下众将默然,唯有一个年轻的马快上前一步,抱拳请命。

“下官刘知远,愿为先锋!”

岳彦真凝视良久,见他目光坚决,心中暗叹其志,遂亲赐一匹黄骠马,道:“去吧,成此一战,潼台上下铭记你的功勋。”

三日后,风沙漫天,朱义、朱友珍押着香车驶入双关。两侧旌旗不见,一片静寂。忽然一声炮响,山谷震动,伏兵齐起。刘知远跃马当先,银刀映日,如闪电劈空。朱友珍猝不及防,尚未拔剑,已被一刀劈落马下。血光溅入尘沙,朱义惊惧失色,弃车逃回汴梁。

岳存训率军从后杀上,夺下香车。刘知远策马护送,杀声震天,护着王家小姐玉翠疾驰而去。

消息传回汴梁,朱温怒不可遏,一声暴喝,竟当场昏厥。醒后立刻披甲点兵,率三十万大军亲征潼台。

潼台山下,风卷沙尘,旗声如雷。刘知远与岳存训并肩而立,长刀银枪皆映寒光。首战,刘知远力擒朱温先锋朱景龙;次日,再斩大将李凯。连战十七阵,朱温大败而逃,狼狈至极。

潼台大捷,岳彦真设宴庆功。帐中红烛映面,酒香扑鼻。岳彦真举杯笑道:“刘将军一战成名,为我潼台除患。此功当厚赏!”随即唤侍女引出次女玉英,端庄秀丽,仪态不凡。岳彦真笑道:“小女愿为将军拂甲煮茶,终身相伴。”

刘知远愕然,起身拜谢。自此,他的名字传遍四方。

多年以后,这段往事依旧在将士间传为传奇。

高行周自幼听父亲高思继讲述此战,对刘知远仰慕已久。如今亲眼见到这位沙场英雄,激动得几乎失言。他抱腕深施一礼:“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刘知远神色谦和,拱手还礼:“岂敢当此盛名。今日能与二位英杰相识,亦是刘某的荣幸。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杨衮挺身而出,声音沉稳:“我乃西宁人杨衮;这位是白马银枪高思继之子,高行周。叔侄二人,路上偶遇,正欲同赴宝鸡山。”

刘知远闻言,微微一怔,缓缓点头:“怪不得这位小将身披重孝被王彦章所害的高思继,原来是令尊。”

高行周低声道:“正是家父。”

刘知远放下酒盏,语气温和却带几分探意:“二位兄弟,不知此去何方?看你们行色匆匆,似非闲游。”

高行周答道:“此处人多耳杂,非谈话之地。刘将军连夜行军,想必又乏又饿,不如移步房中,一边用饭一边详叙。”

三人便进了店房。窗外晨光微亮,雾气笼着院落,几枝枯树在风中微微摇曳。店家忙碌着,端上酒菜,热气蒸腾。粗瓷碗里浮着肉香,几盏浊酒入口,三人神色都渐渐松开。

刘知远举杯笑问:“如今天下乱离,英雄四起,二位兄弟却往何方?”

高行周放下酒杯,目光一凝,语气带着隐忍的悲意:“我与叔父此去,是为宝鸡山而行。”

“宝鸡山?”刘知远一怔,随即皱眉,“那里正是战火最盛之地。你们去那儿做什么?”

“为家仇。”高行周抬头,目中闪过一抹寒光,“王彦章弑我父,我誓不共天!”

刘知远闻言一震,放下酒盏,沉声道:“原来如此。唉世事冥冥,真是巧了。我此番受晋王金牌召命,正是奉命前往宝鸡山,讨伐王彦章!”

高行周“噌”地站起,激动得满面通红,声音微颤:“真是天意!刘将军,叔父,我们三人同去,岂非天助?父仇有望矣!”说着,他眼眶泛红,泪水终于滑落。

杨衮却只是淡淡一笑,举盏饮尽。心中却在想:“区区一个王彦章,也配让我三人齐出?昔年我独闯太原,尚不惧李存孝,如今一个手下败将,岂能让我兴奋?”

但他目光转向刘知远,看那人言谈稳重,举止有度,眉宇间自带一股刚烈之气,不由暗叹:“此人气象不凡,胸怀沉稳,绝非常辈。泥泞识马,患难识人,既然都是去对付王彦章,不妨结个善缘。”

杨衮于是放下酒盏,朗声道:“刘将军,你我同仇敌忾,患难之交,难得今日邂逅。不若结为异姓兄弟,共讨贼首,以表此志,如何?”

刘知远微微一愣,旋即一笑:“贤弟豪爽!掌不及拳,丝不及线。若能与二位并肩报国除贼,刘某求之不得!”

杨衮大喜,猛地拍案:“好!店家快摆香案!”

高行周却急忙拉住他:“叔父,不可!你与刘将军结拜固然无妨,我与刘将军结拜也可,可我与你本是叔侄,怎能同拜为兄弟?这岂不乱了长幼?”

杨衮瞪眼:“呸!什么长幼!江湖之义,只论肝胆!‘肩膀头齐,为弟兄’,哪来那许多俗套?你爹高思继是我师兄,我敬他为兄;你是他儿子,如今我们共历风雨,也该并肩而立。结义为兄,天理何亏?”

高行周苦笑一声,只得拱手:“既然叔父如此坚持,侄儿怎敢不从?”

于是三人焚香对天,跪拜叩首。烟雾缭绕中,誓言铿锵:

“自此同心同德,同进同退;生死相托,不负兄弟之名!”

结拜完毕,依年纪而论,刘知远为大,杨衮居次,高行周为三。刘知远站起,朗声说道:“自此弟兄三人共担风雨。我为兄长,当尽地主之谊。”随即吩咐店家重新备宴,酒肉满桌,气氛热烈。

三人推杯换盏,笑语畅怀,往事、恩仇、乱世的征尘,都在酒香中被翻起。窗外天色渐亮,晨雾散尽,远山隐隐。

酒过三巡,杨衮忽觉胸中郁闷,放下酒杯,说了声“失陪”,便起身出门。

高行周还以为他只是去解手,谁知一等半个时辰不见回来。急忙起身去寻,店家连忙跑来禀告:“那位杨将军,骑马走啦!连账也没结,朝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