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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杨府群英记 > 第56章 以一当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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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将尽,白沙河畔雾气如烟。薄薄的晨光在河面上铺开一层银白,寒气刺骨,水声潺潺,却带着一种不祥的静。

周主柴荣被乱军围困,满脸血污,盔甲碎裂,手中长剑早已折断一截。刘大奈勒住战马,狞笑着逼近,冷声喝道:“柴荣!识时务者为俊杰,快写降表,保你一命!”

柴荣怒目圆睁,满身血汗混着尘土,他一字一顿道:“朕宁死,不降!”刘大奈冷哼一声,抽刀上前,刀锋在晨光下泛着寒光。柴荣身后无人,眼见末路,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几乎晕厥。就在这绝境之中,他仰天长呼:“天可怜我周室!有谁来救朕!”

话音未落,只听林中马嘶震地,一阵急促的蹄声如暴雨拍击。雾气被冲散,一个身影自浓林中疾驰而出。那人银盔银甲,披风猎猎,坐下白龙驹腾起一片尘沙。他长枪如雪,马到人前,大喝一声:“主公勿惊!救驾来了!”

这声如雷贯耳,惊破黎明的静寂。柴荣怔住,定睛一看那马上之人,竟是高怀德!

高怀德,昔日的罪将,昔日的仇人。柴荣心头一震,几乎不敢相信。那一刻,朝阳透过树梢,将银甲映得如烈焰一般耀眼。

原来,一夜之前,军师苗光义早察觉出敌军有异动。只是他深知赵匡胤心力交瘁、连战失利,又忧又惧,若再告警,必惹惊乱。于是他暗中布置曹斌镇守西营十里空寨,防敌偷袭;潘仁美守天子,若营中突变,护驾西撤;乐元福、马全义堵天井关回路,不许敌退。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带上高怀德,疾行二十里至红瓷谷。山不高,却树密林深,夜风透骨,星光微寒。

“高将军,”苗光义立于林间,语气沉稳,“你今夜在此守候,若敌军夜袭,败退之路必经此地。你若能擒刘大奈、丁贵,打开天井关,那便是大功。到时我自会在天子前保奏,洗你旧罪。”

高怀德冷冷一笑,目光坚硬如铁:“功名免罪都不算什么。若真能救主一命,便是死,也无怨。”

苗光义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这句话,老夫记下了。”说罢策马而去,身影没入夜色。

红瓷谷寂静如死。风过树梢,树叶相摩出低沉的响声,像鬼哭。高怀德牵马坐于一块青石上,月光照在他脸上,冷得像一块铁。他喝下一口烈酒,喉咙灼烧般滚烫。心中百味交杂他出身高门,世代簪缨,忠烈传家;如今却躲在荒山野岭,成了个“候功的罪将”。他苦笑:“我高怀德,落到这般地步,倒也滑稽。”

夜更深了。远处虫声断续,风声渐急。他的手按在枪柄上,手心已被汗浸透。半信半疑的心情,像一根绷紧的弦,越拉越紧。直到二更天,仍无动静。高怀德饿了,掏出干粮与酒,吃得粗重。胃中暖了,心头却愈发空荡。“三更了,难道苗先生算错了?”他抬头望天,星光暗淡,夜色沉沉。

忽然远方闪出一簇火光,随即蔓延成漫天赤焰。火光映红天际,伴着震耳欲聋的炮声。高怀德猛地起身,跳上石头,遥望西方。那是周营!火光滔天!他心头一紧:“不好!苗先生果然算中了!可是赵兄在营中若有危险,谁救?!”

他咬牙,刚要上马,却又顿住。苗光义临走前的叮嘱在耳边回荡“稳住!时机不到,切莫妄动。”高怀德胸口起伏,双拳紧握,指节发白。他望着那一片火海,眼中映着烈光,几乎要将他逼疯。

终于,四更天,马蹄声自远而近,夜风送来一阵金铃脆响。那是战马的饰铃,沉稳而急促。高怀德目光一凛,低声道:“来了。”

他翻身上马,枪尖微抬,冷月下银光一闪,如龙出渊。那一刻,所有的冷风、孤夜、羞辱与等待,都化作胸中熊熊烈火。

“丁贵、刘大奈”他压低嗓音,眼中迸出寒光,“你们的命,该我高怀德来取!”

他把马鞍扣紧,拉了拉肚带,银甲在晨光下闪出冷光。又把长枪挂好,银装锏斜背在肩,最后拍了拍白龙驹的鬃毛。那马似乎懂他心意,喷了口热气,扬头嘶鸣。高怀德牵着缰绳,出了密林。林外的白沙河仍笼着晨雾,水光微动,岸边残火未息,焦烟缭绕。远处,两匹马影正从东面奔来。

他眯起眼一看,心头一震前马正是柴荣,后面紧追的,是刘大奈。

苗光义原本安排潘仁美护着柴荣突围,不料潘仁美临阵脱逃。柴荣被刘大奈追着一路东逃,竟至白沙河边。那匹马陷入河沙,马失前蹄,人连马一起滚进泥水里。刘大奈挥刀勒马,逼在河岸,声若霹雷:“柴王!写降书吧!我饶你一命!”

高怀德听得清清楚楚,心口忽然发烫。是柴荣他眼神一暗,心里冷笑:“姓柴的,你恨我入骨,恨不得斩我九族,没想到今日也落到这步田地。报应啊。”

他站在林边,神情冷硬,握枪的手却微微颤抖。风吹过,白沙河的水拍打岸石,声声如叹。他心中一阵苦涩:“你柴荣要封我什么官、给我什么赏?我高怀德,早把名利都看淡了。你死活与我何干?且让我坐山观虎斗,看个明白。”

柴荣落水中,满身泥血,几乎已无力挣扎。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天可怜我周室!若有人救朕,朕封他侯,赦他罪!”

林中的风停了。高怀德的心,忽然被什么刺痛。

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兄长赵匡胤的面容那位仁厚、仗义的兄长,常说:“高家儿郎,宁折不屈。”柴荣虽恨他,却待百姓不薄,也待赵匡胤如兄如弟。高怀德暗暗握拳:

“若我今日因私仇见死不救,岂非误了社稷?若柴荣真死,天下大乱,百姓又要流离。若我弃义背兄,还算什么人?”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罢了,柴荣虽恨我,我不能恨他。”

高怀德一抖缰,马蹄翻腾,银甲映着烈光,他喝道:“谢主龙恩!”声震林谷,杀气破雾而出。

刘大奈听见马蹄声,心头一凛,回头一望,只见白马如电,尘烟直卷而来。他拔刀大喝:“什么人!”

高怀德的声音沉若铁:“不用问,我是高行周之子高怀德!”

刘大奈冷笑,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你爹死于柴荣姑父之手,你还替他卖命?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奴才!”

“休得多言!”高怀德喝道,双膀一抖,枪势直刺。

刘大奈狂吼一声,金背砍山刀迎风而起,刀光寒亮。两骑相交,刀枪碰撞,火星四溅。河边泥水飞扬,战马嘶鸣。高怀德枪法如龙,起落之间银芒闪烁;刘大奈刀势沉猛,每一刀都带着杀意。柴荣困在水中,死死抓着马鞍,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他心中惊异交加那救他的人,竟是高怀德!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人明明“死罪定案”,怎会出现在此?喜的是天可怜我,不死于此。

他拼尽力气喊道:“高爱卿,莫放走刘大奈!此贼欺孤太甚!”

高怀德不答,专心搏战。两马盘旋,刀枪错闪,杀得尘沙翻卷。四五个回合过去,高怀德冷哼一声,枪势一转,忽地左手握枪,右手反抡银装锏,藏于枪底“叶里藏花”。

两马错镫而过的一瞬,他佯作虚晃,刘大奈举刀封枪,高怀德趁势反手一锏。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锏头正砸在刘大奈左肩。

那人闷哼一声,身子歪斜,刀脱手飞出。鲜血从嘴角喷出,洒在马脖上。马受惊狂奔,驮着他直钻进红瓷谷深处。血迹一路拖行,转瞬没入山林。

刘大奈再未回天井关,世间自此失踪。后来的故事,传说他女儿刘金定继父之勇,双锁山立牌招夫,寿州大战,那已是数年之后的事了。

此刻,高怀德催马欲追,却听河中柴荣呼喊:“高爱卿,勿追!快来救我!”

白沙河水淌过柴荣的铠甲,他身陷泥沙,动弹不得,声音里带着焦急与绝望。

高怀德勒马回望,眉头紧皱。救,还是不救?

他心中翻滚:“他赦我之言,是被逼出来的。若救他,他翻脸无情怎么办?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看了看河中的柴荣,又望一眼远处淡去的血雾。忽然长叹一声,心头一硬,拨转马头,朝林中策去。

身后,柴荣声音嘶哑,几乎带着哭意:“高将军留步救朕!快救寡人啊!”

晨光渐亮,白沙河的水雾还未散尽。寒气从河面扑面而来,河滩泥泞,树影斜斜。高怀德勒住缰绳,望着泥水中那一身狼狈的帝王,沉声问:“我可是你的仇人呀?”

柴荣脸上满是血污,眼中却露出几分真诚:“爱卿,老一辈的事,不必再提。咱们这一代,无仇无恨,各说各论!”

高怀德眯起眼,声音冷硬:“你赦免我了?”

“赦了。”柴荣喘着气回答。

“赵元帅的罪你赦不赦?”

“赵元帅何罪?”

“赵元帅是我的妻兄。昔日在京,你命他杀我,他念旧情放了我。此举有欺君之罪,你赦他不赦?”

柴荣苦笑,摇头:“免了,免了!此事朕不再追究。”

高怀德冷声道:“出口为旨?”

柴荣点头,神情肃然:“朕一时昏昧,记恨将军。往日恩怨,一笔勾销。言归于好。爱卿若能救我,回京之后,必重重封赏。”

高怀德凝视着他,半晌不语,才低声道:“不记前仇就行。”

他心头的石头这才落地。

白沙河泥深水滑,战马不敢贸然下去。高怀德下马,抽出佩剑,砍倒几棵小树,拖到河边,一根一根垫在淤泥上,又搬来石块压稳。他踩了几脚,确定陷不下去,才抄起长枪,踏上树干,一步步探进冰冷的河水。

寒水没到膝盖,冰得刺骨。他稳住身形,把枪调转,枪尖冲里,枪缨递给柴荣:“主公,你抓住枪,一点一点往上爬!”

柴荣两手死死攥着枪纂,青筋暴起,浑身湿透。那一刻,他再无君主之姿,只是一个拼命求生的人。泥水溅上他的脸,汗与泪混成一色。

“再使点力!主公,加油!”高怀德咬紧牙,一点一点将他拽上岸。

等柴荣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岸边那匹受惊的战马竟自己跃出河面,踉跄几步,扬头嘶鸣,似也在庆幸主子脱险。

高怀德把枪插在地上,单膝跪下,俯身行礼:“罪人高怀德,参见主公。”

柴荣急忙扶起他,语气中有几分真情:“将军少礼。孤身困绝地,幸得将军挺身相救,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两人对视片刻,皆是百感交集。仇恨在这一刻,似乎被冰冷的河水冲淡了。

林外忽传马蹄声,苗光义、赵普、郑子明、潘仁美等率人赶到。柴荣见了,心中既喜且怒:“苗军师,你们怎么才来?若非高将军,朕命休矣!”

苗光义下马躬身:“罪在光义。是我命高将军在此埋伏擒敌,岂料天意垂怜,反救主于危。”

柴荣朗声道:“军师真乃神人也!”

苗光义微笑,拱手而答:“是主公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得遇虎将。高将军,赵元帅尚在营中鏖战,速去相救!”

高怀德一抱拳,翻身上马,银甲闪光,白龙驹嘶鸣一声,四蹄腾起,疾若流星。

他风驰电掣般冲入战场。

此时,连营中火光尚未灭,浓烟滚滚,喊杀震天。赵匡胤浑身是血,力竭而立,丁贵带残兵围攻,刀枪密集如雨。赵匡胤的盔甲已裂,呼吸急促,汗水与血混在一起。

忽听背后喊声如雷:“兄长!小弟来了!”

赵匡胤猛然转头,只见高怀德白马银甲,枪似惊雷,杀破重围而来。

赵匡胤大喜:“怀德?你怎会在此?”

高怀德一枪挑飞一名敌将,头也不回:“是苗先生安排的,容后再叙!”话音未落,银枪一抖,直取丁贵。

两人交锋,枪刀激烈,火星乱溅。高怀德的枪势凌厉无匹,崩、砸、挑、拿、滑,几乎没有死角。每一次出手,都带起呼啸之声。

枪尖如银蛇吐信,寒光闪烁。

丁贵刀法虽狠,却被逼得连连后退。忽然一记虚晃,高怀德身形一转,枪尖直奔面门。丁贵急忙低头躲闪,却被枪上的倒须钩顺势划过软肋,只听一声闷哼,鲜血飞溅。

丁贵惨叫一声,几乎被挑下马,仓皇掉头逃走。

天光渐亮,周军士气大振。曹斌率兵自侧翼杀入,喊声震天,敌阵崩溃。天井关的军卒被杀得哭爹喊娘,尸横遍野。

丁贵率残兵突围逃命,前方又遇乐元福、马全义阻击,厮杀再起。丁贵心胆俱裂,拼命冲杀,终于带着十余骑逃脱。

然而他刚出战场,又撞上护驾回营的郑子明。郑子明认出他,长枪一挑,枪头闪着寒光,丁贵不敢再战,拔马而逃。

正巧,乐元福、马全义误以为战已结束,撤回救火。丁贵趁乱,侥幸逃回天井关。

翌晨,赵匡胤下令:由高怀德、曹斌率三千精骑,直取天井关。

高怀德带头策马,银甲映日,长枪耀目。一路追击,劫营、破敌,血色铺天。天井关军卒崩溃四散,哭喊成片。高怀德一马当先冲入城门,枪挑数人,势不可挡。

城内火起,呼号震耳。丁贵早已弃城逃遁。余众望风而降。

高怀德下令收拢残军,整顿帅堂,又派人驰报捷音:“天井关已破,请主公与元帅入城。”

那一夜,白沙河的血光终于被晨曦冲散。

周营虽损粮草,却换回了主君平安与一座关城。风过旌旗,残火未灭,河畔的泥水仍浑,唯有高怀德一身银甲,被朝阳映得如雪如光。

天井关初定,硝烟未散。赵匡胤亲自护着柴荣入城,沿途百姓夹道相迎,眼中尽是感激与敬畏。城内房屋多半被战火波及,赵匡胤挑选一处尚完好的宅邸,暂作行宫,命人铺陈寝榻,烧水备药,让柴王安心休息。柴荣虽面色苍白,仍强撑着对赵匡胤道:“劳卿费心,此番若无尔等,将士与百姓俱亡。”

赵匡胤俯首一礼:“主上安心,国事未稳,小臣自当竭力。”

安顿完毕,他升坐帅堂,召诸将入内议事。晨雾方散,天光透入营帐,映着众将披甲的面庞。赵匡胤展开功劳簿,亲笔点名记功。

“有功者赏,有劳者记。功劳、苦劳,皆不可忘。”他声音平稳而坚定,“白沙河一战,救主于危者高怀德,为首功。”

众人皆点头,连苗光义也赞:“若非他于危难之际挺身,恐我等皆成孤魂。”

赵匡胤又下令:“行军须守军纪,公买公卖,不扰民户。敌将家眷不得辱,无辜囚徒一律释放。”

令下如山,众将齐声称诺。帅堂之上,气氛肃然,军心重振。

然而一件事却让所有人都心头不快张光远与罗延西,两名忠勇的将领,至今无踪。赵匡胤眉头紧锁,传牢头问讯。那牢头战战兢兢地禀报:“启元帅,昨夜丁贵押走两人,往汜水关去了。”

赵匡胤的指节一紧,掌中毛笔几乎折断。苗光义叹道:“刘大奈不返,丁贵必乱。汜水关若不除,此祸难息。”

柴荣闻此,惊气攻心,旧疾复发,卧榻不起。御医诊罢,只摇头叹息。赵匡胤急忙前去探望,柴荣虚弱地道:“光远、延西,皆忠义之士。朕不能弃之。卿速整兵,取汜水关。”

赵匡胤心中沉重,却仍安抚:“主上静养,待三日后天井关诸务完结,臣即出征。”

三日后,大军整顿完毕。众人推举高怀德为副先锋,赵匡胤拍案应允,命郑子明与之率先锋营出战。柴荣病势未愈,由石守信、潘仁美守驾,赵普陪护。苗光义随赵匡胤同行,共赴汜水关。

天井关至汜水关相距不过百余里,大军星夜兼程,至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夕阳西下,帐外旌旗猎猎,号角低鸣。赵匡胤正与苗光义、郑子明、高怀德商议攻关之策,忽闻营外炮声骤起,马嘶人喊,尘浪冲天。

“何事喧哗?”赵匡胤喝问。片刻,一名蓝旗官奔入营内,单膝点地:“启禀大元帅,汜水关元帅出阵讨战,点名要见元帅您!”

“再探!”赵匡胤沉声命令。那旗官飞驰而出,不多时复回,神色紧张:“汜水元帅崔虎,已列阵疆场,声称有要事相商!”

赵匡胤沉吟。心念电转此人或欲诱战,或欲献关。无论如何,必须亲自会之。他披甲上马,令高怀德、高延昭两翼戒备,点兵五千随行。

阵外荒野,灰尘弥漫。汜水关城门大开,旌旗飞扬,一员猛将立于阵前。

那人四十五六岁,身躯如山,面相凶狞:

眉如扫帚,铜铃般的双眼闪着兽光;

塌鼻阔口,獠牙外露,胡须倒卷;

金甲耀日,红袍翻飞,虎头抹额光闪闪;

坐下花斑豹马,掌中一柄大斧,沉若磨盘。

他扬声大喝,声若惊雷,震得人心直颤。赵匡胤凝神细看,只觉此人如夜叉附体,威势逼人。

“元帅,”高怀德在侧低声请战,“让我先上阵。”

赵匡胤摆手:“他点名见我,先听他何意。”

他拍马上前,声音洪亮:“阵前来将,可报姓名!”

那猛将一瞪铜眼,咆哮道:“俺乃汜水关元帅镇殿将军崔虎!你是何人?”

“我乃周国镇国元帅赵匡胤。”赵匡胤沉声道,“听说你欲见我,有何指教?”

崔虎一拍马鞍,声若巨鼓:“我来送信!你那两个结义兄弟张光远、罗延西,在我汜水城中!问你一句:要不要?”

赵匡胤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崔虎狞笑:“要是不要,我立刻将他们下入滚汤!若你念结义情份,还想救他们,就退兵让出天井关,从此我为君,你为臣,我便放人!”

话音未落,赵匡胤仰天一笑,笑声冷冽如刀:“崔虎,休得放肆!我赵匡胤生平不惧强敌,更不向威逼低头。张、罗二人是我兄弟,怎会弃之?但要我退让半步休想!我不但要人,还要打破汜水关,亲手救出他们!”

崔虎站在汜水关外,披着金甲,烈日照在他身上,整个人宛如一座燃烧的铜像。风卷旌旗,他横提磨盘大斧,声如惊雷:“打我关城?赵匡胤,你真不知自量!谁不知我崔虎守关有名?若非本将善守天下雄关,怎会镇守汜水?你说吧水战?陆战?车战?马战?步战?随你挑!哪一场,我崔虎都奉陪到底!看你能撑几招!”

赵匡胤面沉如铁,心中暗冷:“这厮言语粗野,倒有几分胆气。”他沉声答道:“崔虎,你不识时务。我营中诸将,个个都是搏虎夺刀之辈。若真刀真枪交手,只怕你连尸首都保不全。”

崔虎仰天大笑,满口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少嚷这些大话!有胆的撒马来战,看你们这些‘上山打虎’的能耐几何!”

赵匡胤眼神一厉,刚要纵马出阵,高怀德已策马冲上前,银甲耀日,白马喷雾,长枪如龙。他大声道:“元帅,容我来会这狂徒!”

赵匡胤抬手示意:“怀德,小心。轻敌者必伤,怯敌者必败。”

高怀德转头一笑:“小弟记下了!”

他一夹马腹,白龙驹奔如箭矢,直抵阵前。尘沙中,两马相对,杀气逼人。崔虎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将军,只见他眉目英朗,神色沉稳,心中暗惊:“这小子气度不凡,倒像个好男儿。”

他沉声问道:“你是谁?”

“先锋官高怀德,高行周之子!”

崔虎冷哼一声,眉毛倒竖:“高怀德?好个高家子!你父生前保汉刘王,忠义天下皆知。你这做儿子的,不思继志报国,反助周主攻我河东,还敢自称忠良?圣人云:‘三年不改父之道,可谓孝也。’你连孝义都不懂,还敢谈英雄?”

高怀德冷笑:“英雄所向,惟明主是从。俊鸟择木,良臣择主。我高怀德为的是一统天下,免百姓刀兵之苦。崔将军,你若还想讲陈年旧账,恐怕天下人都会笑你顽愚。”

崔虎双目如电,怒声道:“年纪轻轻,牙尖嘴利!本不忍伤你性命,如今看来,也得叫你知道老将之威!”

高怀德长枪一震,银光乍闪,喝道:“少废话!丁贵、刘大奈皆是我手下败将,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我的枪吗?接招!”

白龙驹腾空而起,枪光电闪,一刺如雷。崔虎怒喝一声,大斧反手迎击,斧光如焰,“当啷!”两军阵前,枪斧相击,火星四溅,声震山谷。

高怀德心中一凛:这人膂力极大,竟震得他虎口生疼!崔虎得势不饶人,斧影翻飞,“刷刷刷”上下翻舞,势如疾风,左右呼啸。

两军对阵,尘土卷天。赵匡胤在阵后紧盯两人,眼神凝重。崔虎的力道雄浑,斧风破空,若被正中,非死即伤;但高怀德枪法灵动,身影如燕,或挑、或滑、或崩、或刺,招招险中取胜。斧如山,枪如风,力与巧的较量,竟打成平手。

片刻之后,二人各退半步,喘息间战马喷雾。崔虎咬牙怒道:“小辈果有几分本事!”

高怀德擦去额汗,眼神如刀:“崔将军,何苦替逆命之人挡路?你我各为其主,何必死战?”

“废话!”崔虎怒斥,斧锋一翻,再度扑来。

就在这时,战场西侧忽然尘烟滚滚。远处传来低沉的号角声,随后是一阵震动大地的马蹄雷鸣。尘雾之中,旌旗猎猎,一面绣着火焰的黑底红旗迎风招展,旗上金线勾勒出一个字“杨”。

“这是谁的兵马?”赵匡胤皱眉,目光如鹰。

探事蓝旗快马飞驰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惊惶:“启禀元帅!那是山西磁州火塘寨的兵火山王杨衮到了!”

赵匡胤心头一震,脸色骤变。那一刻,连他都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自西而来,像山崩、似火浪。

他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支铁骑如潮般滚来,红旗烈烈,火铠闪耀。为首一骑,披烈焰战袍,头戴赤金凤盔,坐下黑鬃战马四蹄生烟,威势惊人。

风掠过旌旗,火光映天。赵匡胤低声说道:“火山王……杨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