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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杨府群英记 > 第48章 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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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惨淡,冷风如刀。汴梁南郊,火光冲天,刀枪映照得天地皆赤。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火的气息,马嘶人嚎,喊杀声撕裂夜幕。赵匡胤率先破阵,如怒龙卷空,手中蟠龙金棍寒芒闪烁,每一次挥击都裹着雷霆之势,将敌阵撕开一道道口子。

史彦超从侧翼猛攻,枪影如电,几乎在一瞬间冲散了汉军的防线。

苏逢吉与史彦超短兵相接,杀得额头青筋暴突,心头却早乱了。他一边抵挡,一边回头只见远处赵匡胤领着铁骑杀来,旗帜翻卷如火,喊声震彻山野。那一刻,他的心几乎坠入深渊。手一软,大刀被史彦超枪锋磕飞,直坠尘沙。苏逢吉亡魂皆冒,拨马欲逃,刚转身便被史彦超一探身,铁枪卷起风雷,一把攫住他的甲胄丝绦,硬生生从马上拽下。苏逢吉惨叫一声,被捆缚如囚,狼狈如狗。

“奸臣已擒!”史彦超怒喝,寒枪滴血。

苏逢吉那两个儿子苏麟、苏豹惊怒交加,策马冲来。郑子明冷笑一声,长枪如雷霆一闪,苏麟头盔破裂,连人带马翻倒。苏豹尚未出声,张光远已迎面杀到,银枪一挑,血花绽放,苏豹滚落马下。

父子三人,一死两擒。血染战场,尘雾翻腾。

汉军群龙无首,阵形顿溃。石守信、曹斌率兵一拥而上,如风卷残云。斩首者不计其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成一曲末日之音。

郭威立于阵前,盔上血光如火映面,他双目如炬,纵声一喝:“弟兄们,活捉昏君刘承佑,为史平章报仇杀!”

喊声似海啸倾泻,全军山呼震天。郭威亲自催马冲锋,刀光在夜色中拖出一道刺目的白线。十万兵马齐动,旌旗翻卷,马蹄震得大地抖颤。汉军彻底崩溃,士兵抛盔弃甲,连滚带爬,尸骸横陈。

刘承佑坐在马背上,脸色如灰。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杀场。喊声震耳,四野皆血,他喉头一紧,几乎吐出胆来。

“众卿速回皇城!”

这声呼喊带着颤音,成为退败的号角。文武群臣早等这句话,一个个如惊鸟般四散。年老体弱者连马都上不去,手脚哆嗦,只得原地待死。

郭威军队追击如潮。血流成渠,尸体堆如山。到处是绝望的哭喊与兵器的破裂声。

赵匡胤带领铁骑从正面突击,郑子明、柴荣从两翼分进。张光远、罗延西一举攻破酸枣门,几乎同时,万寿门、姜市门、宣武门悉数失守。汴梁城陷,风中再无汉旗飘扬。

城中百姓早已吓得关门闭户,街巷死寂,只听远处炮声与哭声混杂。有人蜷缩在屋角,手抱襁褓;有人伏在门后,泪如雨下。

刘承佑带着残兵冲入封丘门,身后是溃败的乱军。他们如洪流一般挤进狭窄的城门,嘶喊、践踏、推搡,顷刻间变成修罗场。马被挤翻,士兵跌倒被踏成血泥,惨叫声连成一片。

郭威军尾随而至,见人便杀,长街血如注,尸横遍地。

赵匡胤在东,郑子明在西,张光远、罗延西在南北四门齐入。军号嘹亮,汴梁皇城如雷霆之下的孤岛,四面皆围。

刘承佑逃至宫前,满身冷汗。龙袍早被血污染透,马蹄打滑,他几乎摔下鞍来。西华门、宣武门皆被封死,旗帜上赫然写着“为国除奸”四字。

他浑身颤抖,心神俱裂,喃喃道:“朕……可有去处?”

夜色深沉,北风呜咽。汴梁西郊的山路上,血迹混着雪水,一行残兵踉跄前行。刘承佑身披破碎的龙袍,面色苍白,唇角微颤。他身后只剩寥寥三骑郭允明、聂文进、后匡赞。昔日万乘之主,如今狼狈如逃卒。

“前方似有庙宇。”郭允明眯眼望去,风雪中一角残瓦隐约露出,黑影里有木鱼声的回响,又似风吹门枢。

“万岁,”他压低声音,“那是座庙,名叫‘自云禅寺’,可先避一避风头,待各位大人赶到,再谋后计。”

刘承佑心中惶急,几乎失去了判断:“好,好,进庙歇息。”

马蹄声碎,四人冲到庙门前。厚重的朱门斑驳残旧,门额上悬一块黑底金字匾,写着“自云禅寺”四字。昔日香火旺盛,如今早成空寂。风吹落叶卷入殿前石阶,满地枯黄。

郭允明推门而入,回身把门闩死,怕追兵赶到。殿中香灰早冷,佛像蒙尘,昏黄的烛火被风一吹,一明一灭。刘承佑跪在佛前,颤抖着双手叩首:“天地神佛有灵,若能保朕平安归宫,朕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话音未落,庙外忽传马蹄乱响,兵甲撞击之声由远及近。聂文进冲进来,脸色惨白:“万岁!追兵来了!”

刘承佑的心几乎坠入深渊。他喃喃道:“天亡我也……郭威破城,刘氏江山尽矣。我死不足惜,只恨列祖列宗有灵,如何见我于九泉之下?皆因我信了苏逢吉妖言,才有今日之祸!”

他掩面而泣,泪水顺着灰尘与血迹滑落。

郭允明站在他身后,目光阴冷。死国之主,活不如狗。

他心中闪过一丝狠意:城已陷,汉室不存,与其陪他一死,不如立功赎罪。若能带去一颗帝王的头颅,郭威岂不重用我?

他缓缓抽出腰刀,寒光在烛影中颤抖。刘承佑正叩拜佛前,毫无防备。郭允明眼神一凛,猛地出手

“噗!”

刀锋没入后心。刘承佑惨叫一声,身体前倾,重重扑倒在地。血喷在佛台上,溅在那尊金身的脸上,顺着鼻梁缓缓滴落。

郭允明脚下一蹬,将刀拔出,笑容狰狞:“这可是首功一件!”

他正要出殿报功,庙门却被人“轰隆”一声撞开。火把映亮夜空,十几名亲兵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后匡赞。

郭允明脸色瞬间煞白,脚步踉跄。

“郭允明!”后匡赞怒吼,“你敢弑君?!”

十余兵卒怒目圆睁,刀枪出鞘,寒光如雪。郭允明连退数步,喉结急颤,声音颤抖:“误会……误会……”

后匡赞冷声道:“反贼!杀主求荣,天理不容!”

士兵们怒吼着扑上,郭允明见逃无可逃,脸色如纸。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透着疯狂:“我若不杀他,也得死!如今……至少落个干净!”

话音未落,他横刀自刎,“喀嚓”一声,鲜血如线喷洒殿门。尸体倒地,仍睁着双眼。

众人冲上,一阵乱刃,将他的尸身剁得模糊。血溅佛前,香灰翻飞,似连神明也为之蒙尘。

后匡赞喘着粗气,看着满地血水,喃喃道:“天子驾崩……咱们该何去何从?”

聂文进垂头:“汉室已亡,不如投降吧。”

不多时,史彦超、曹斌率兵赶到。后匡赞等人丢下兵刃,束手投降。史彦超命人寻来两张芦席,盖上刘承佑与郭允明的尸体。寒风一吹,席角翻起,露出刘承佑的手指僵直如铁。

次日,史彦超与曹斌押众降将回至皇城。宫阙残烟未尽,瓦砾间仍飘着血气。御史潘仁美、练使韩通已归降郭威。八宝金殿上,郭威披甲端坐,脸色肃然。史彦超跪奏捷报,郭威点头,命史官记功。

又有太监禀报:“苏皇后于后宫自缢。”

郭威沉默片刻,挥手:“将她与刘王合葬王陵。苏逢吉、苏豹、李业三人,押赴史弘肇墓前,开刀问斩,以告英灵。”

命令传出,城中百姓皆震。

翌日,太后李三娘披素衣步入金殿。殿上灯影微晃,血色未干。郭威急忙起身跪拜:“臣郭威叩见太后国母。”

李三娘凝视他,眼神复杂,泪光微闪:“郭爱卿,你是先王托孤之臣,忠良栋梁。若旁人造反,尚可容情,可你你怎能起兵?你可还记得你曾跪在金殿誓言,‘誓死卫国,永不负主’?如今你手染旧君之血,可曾问心无愧?”

金殿之上,烛影摇曳。血色未褪的地砖上仍残留着昨日的战痕。殿门外,北风呼啸,将战旗吹得猎猎作响。郭威跪在御阶下,额上冷汗涔涔。李三娘伫立在金阶之上,素衣无华,目光沉冷,仿佛能看穿人心。

“郭爱卿,”她的声音平静而沉,“你是先王托孤重臣。别人造反,我尚可原谅,你却不该。”

几句话,似刀似剑,直刺郭威心头。郭威面色涨红,手指微颤,久久不语。心中那份登基的豪情,被这一句“托孤老臣”斩得粉碎。他原想据理自辩,话到嘴边却哽住,喉咙像被什么掐住一般。

他低声道:“国母,臣此番起兵,并非为夺江山社稷,而是为国除奸、为民除害。苏逢吉、李业二贼祸国殃民,天怒人怨。臣若再坐视不理,岂不负先帝托付?”

李三娘冷冷注视着他:“可万岁呢?刘承佑为何死?”

郭威的目光闪烁,低声答:“万岁被骗出皇城,于白云寺被叛将郭允明所害……臣闻讯震惊,立刻收城以靖乱。如今汉室无人,国不可一日无主,臣愿扶刘家旁支继位,以延国统。”

李三娘凝视他良久,神情缓和:“郭爱卿,此话当真?”

郭威肃然起身,拱手叩头:“绝无二意!”

“好,”她轻叹,“那是我误会你了。”

片刻沉默,殿外风声掠过帘角。李三娘转身,神情哀婉:“先皇只留承佑一子,如今也……去了。刘氏血脉中,只剩东节度使刘贽,可立为新主吧?”

郭威低头应道:“太后定夺,臣当遵命。”

李三娘含泪离殿,郭威久久伫立,望着那消失在烛影里的身影,胸口翻腾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惭愧,又有隐隐的自喜。

然而,第二天风向骤变。

军师王朴、石守信、曹斌等将官齐入帅府,众人神色肃然。王朴抱拳上前:“元帅,如今欲立刘贽为帝,实乃自毁根基。刘承佑虽亡,但刘贽是他本家叔伯,若登基,必将追究旧怨,反手诛杀我等。此乃死路!”

郭威神色微变:“此言岂可轻泄?太后已……”

王朴打断他的话:“民心所向,天命在人。自古兴废更替,皆因时势所逼。如今天下共推元帅登基,非私欲,乃天意!”

殿外传来铠甲摩擦声。数百名将士齐聚殿前,呼声如雷:“拥立郭元帅为帝!”

石守信上前,将一面黄旗披在郭威肩头,众将齐跪,山呼万岁。那声浪滚动如山河震荡,震得宫瓦都颤抖。

郭威站在呼声中,心潮翻涌。那一刻,他仿佛听见命运的鼓声在耳畔轰鸣。半晌后,他长叹一声:“既然众将所请,若天命在我,便不敢推辞。”

三日后,李三娘被请出宫。金殿上,群臣跪伏一片。郭威身披黄袍,俯首叩地:“太后,此非臣之私心,实乃将士拥戴,天意不可违。”

李三娘沉默良久。她环顾满殿,皆是郭威的心腹将领,心知大势已去。她闭上眼,泪水滑落:“罢了,天下自有其数。郭威,你记住,你若忘恩负义,天必不容!”

郭威躬身叩头,声音低沉:“臣铭记太后教诲。”

自此,刘贽被贬为湘隐公,未登基而失位;郭威即皇帝位,改国号为“周”,改元“广顺”,天下更名“后周”。

那日,汴梁城中金钟齐鸣,黄旗漫天。百姓夹道观望,呼声中夹杂着敬畏与茫然。郭威身披冕服,登临丹陛,宣告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他封李三娘为“圣昭太后”,安居养老宫;立柴荣之姑柴一娘为后,封柴荣为晋王,纳为义子。新帝重用旧臣,曹斌、赵匡胤、石守信、郑子明等人皆获重封。

那一刻,大周的江山初稳,金殿辉煌,百官称贺。

然而夜深人静时,郭威常独坐殿中,心头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他睡不安稳,总梦见高平关外的高行周。那老将依旧竖着后汉的大旗,既不降,也不叛。郭威多次派人劝降,皆被拒绝。他知道那是高行周的倔强与骨气。

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赵匡胤那个年轻、沉稳、英武、深得人心的将领。

每当早朝百官,群臣称“飞龙将军赵匡胤”,殿上低语四起,他心里便生出隐隐的寒意。

“他若反我呢?”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一旦扎进,就再拔不出。

那一夜,郭威眼睛疼痛难忍,心思翻腾,终于在昏沉中睡去。梦里,他看见赵匡胤持弓立于殿前,左手拉弦,右手搭箭,寒光如电,一箭直射

“啊!”

郭威惊叫着从梦中坐起,浑身冷汗,滚落榻下,喘息如牛。烛光摇曳,他捂着胸口,只觉一阵刺痛。

梦中那支箭,似乎还在心口颤动。

深夜的御书房,烛光摇曳,檀香缭绕。郭威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衣衫尽湿。他捂着左眼,疼痛如针刺,胸口气血翻滚,心中惊惧未消。方才梦中,赵匡胤弓箭在手,寒光如电,一箭破空,直射自己左眼。他滚落榻下,大口喘息,脸色惨白。

贴身太监慌忙赶来,跪地扶他上榻:“主公,您怎么了?”

郭威挥手止住,声音发颤:“寡人……梦见赵匡胤夜闯御书房,执弓射我左眼!此梦……极凶极险!”

太监听得心惊胆战,连忙叩首:“这等大事,须请钦天监来为圣上解梦!”

不多时,钦天监白化一被唤入宫。他是旧汉遗臣,昔年乃苏逢吉门生,面色阴冷,眼光如刀。郭威披着衣坐于榻上,将梦境细述。白化一听罢,心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念头:苏公死于郭威之手,如今正可借天命之名,让他自断臂膀。

他缓缓抬头,装作凝思片刻,语气沉重:“万岁,敢问您伤在何处?”

“左眼。”

白化一上前仔细一看,只见郭威左眼微肿,血丝密布,像被人暗伤一般。他倒吸一口凉气,夸张地叹道:“陛下,此梦非同小可刺王杀驾之兆!赵匡胤阴星犯主,梦中伤目,乃实兆。圣上洪福齐天,只伤一目;若射咽喉,恐早登极乐!”

郭威脸色骤变,心头怒火腾起。他本就忌惮赵匡胤声望,如今听了这番话,更是信以为真。那一夜,他翻来覆去,心乱如麻,再难合眼。

次日早朝,金殿肃穆。晨光透过丹窗洒在御阶上,映得郭威的面庞半明半暗。他眼肿似桃,满面怒色。文武百官列于两侧,不知所措。

“来人!”郭威一拍龙案,声如雷霆,“将赵匡胤绑上,推出斩首!”

殿中一片哗然。金瓜武士应声而出,拉住赵匡胤,将他反绑在地。赵匡胤神色错愕,心中惊疑:昨夜并未入宫,为何获罪?

百官面面相觑,无人敢言。就在此时,晋王柴荣走出班列,跪地叩首:“父王,儿臣斗胆请问,赵将军何罪之有?”

郭威目光阴沉,冷声道:“他谋逆弑君,夜入御书房射我一箭!若非朕命大,已命丧黄泉!”

柴荣眉头一皱,朗声道:“父王,此事恐有误会。昨夜赵匡胤宿于儿臣府中,与儿臣共议边防事宜,至三更未离。怎会入宫行刺?”

郭威眯起眼,怒喝道:“你这是替他掩饰!朕亲眼所见!”

柴荣叩首,再次进言:“敢问父王,是梦中所见,还是亲眼所见?”

郭威一怔,面色涨红,厉声喝道:“梦中梦外皆是天意!我眼伤未愈,正是他魂来索命之兆!”

柴荣沉声道:“父王,臣儿不敢失礼。天下未定,四方藩镇伺机而动,正需良将。赵匡胤文武兼备,忠勇无双,若因梦中虚象枉杀忠良,恐寒天下之心。”

郭威冷哼一声,怒火更盛:“你竟替他求情?他伤我眼,你却不落泪;朕欲诛他,你反哭泣!你心中还有没有朕这父王!”

柴荣仍跪不动,泪流满面,声音坚定:“儿臣并非为赵匡胤求命,而是为国家社稷。若今日因梦杀忠良,明日谁敢尽忠?昔年齐桓公忘射钩之仇,释管仲以兴国;父王若能容人之过,必可固国长治。若杀赵匡胤,天下英雄皆寒心矣!”

殿中群臣低头不语,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柴荣的声音在金殿回荡。

郭威越听越气,心中妒火翻腾:赵匡胤的名字,从你口中比“父王”还多!难道你心向他?

他一掌拍案:“放肆!来人,把晋王轰出去!”

金瓜武士立刻上前,粗暴地扯住柴荣的手臂。柴荣仍转身叩首,泪声低哑:“父王三思,勿误天下……”

话未说完,已被拖出殿门。殿外风声如怒,吹得旗幡猎猎作响。郭威坐在龙椅上,手指发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金殿沉沉,龙案前的烛焰摇曳,映得郭威的面孔时明时暗。空气里弥漫着药香与怒气。晋王柴荣被赶出殿外,仍在阶前伏地哭泣,而殿中无人敢言,众臣屏息,心头发凉。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走出文班。那人鹤发文冠,神态稳重,正是枢密使赵普。郭威抬头看他,目光略微柔和。此人当年在滑州救过他一命,是他最信任的谋臣之一。

“赵爱卿,”郭威沉声道,“你可有本奏?”

赵普上前一步,躬身而拜:“臣有一言,不敢不奏。”

“说。”

赵普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量:“万岁,赵匡胤不该杀。”

郭威的眉头顿时拧紧,眼中闪出怒意:“你也向着那红脸贼?寡人梦中被他射伤左目,此乃弑君之兆!你竟为他求情?”

“臣并非为他求情。”赵普抬起头,目光如炬,“臣信梦,但不信杀。自古帝王梦兆多吉凶交杂,若一梦便杀忠良,终将祸起萧墙。梦中之事,未必天意。”

郭威冷哼:“梦中我眼受伤,如今眼红肿看物不清,这难道不是天警?”

赵普叹息一声,语调低缓:“万岁可还记得隋文帝之梦?”

郭威一怔:“隋文帝?说来听听。”

赵普缓缓道:“昔日隋文帝夜梦龙宫,见十八子登城,汪洋大水淹没京都,惊惧非常,遂召太师宇文化及圆梦。宇化及言:‘十八子者,李也;汪洋之水,水旁三点。天下之乱,当出于姓李名带水者。’隋文帝信其言,遂杀李浑,贬李密,逐唐国公李渊。自此,忠良怀怨,十八路反王并起,大隋社稷倾覆,江山终入李渊之手。”

郭威眯起眼,冷笑道:“那宇文化及梦圆得很准。既然李家夺国,隋文帝若早除李渊,岂有唐祸?朕若早除赵匡胤,岂不更稳?”

赵普摇头,语气中透出几分冷峻:“万岁误矣!隋文帝亡,不在未杀李渊,而在信了奸言。宇文化及本欲篡国,借梦为由,除去忠良。及至天下反叛,宇文化及反手弑主,掐死隋炀帝。忠臣被除,奸臣掌权,大隋方亡。”

郭威沉默半晌,低声问:“爱卿是说,今日宫中也有宇文化及之辈?”

赵普并不回避,直视郭威:“臣不敢妄言,只恐圣上被谗言所惑,以梦断人命,必留祸根。”

郭威脸色阴沉,目光闪烁。半晌,他重重一拍龙案:“赵普,你的话朕听得清清楚楚!可梦里是我亲眼所见,岂容置疑?赵匡胤弑主之心,昭然若揭!来人午时三刻,斩赵匡胤于午门之外!”

殿外传来“喳”的一声齐应,金瓜武士立刻押着赵匡胤离殿。

赵匡胤被五花大绑,脸色冷峻,心中却五味交织。他在金殿前被人推搡着跪倒,阳光刺眼,映出殿门上那面金龙旗。他忽然想起一句老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心中一阵发凉:昔日同生共死,今日梦中便死。天命未改,人心先凉。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回头,只见一个满面红光、衣衫未整的将军气喘吁吁挤了进来,正是郑子明。

“二哥!你怎么被绑上了?”他一见赵匡胤被押,怒火腾地燃起。

赵匡胤苦笑:“朝堂传旨,说我梦里行刺圣上,便要问斩。”

郑子明瞪大眼睛,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去,随即又涨红如火:“做个梦就要杀人?那他若梦见掉坑里,是不是还得掘地三尺?!”

他气得直跺脚:“二哥,这样的糊涂皇帝,不保也罢!干脆咱兄弟自己干!大哥登基为王,你当皇后,我当军师,老四老五当丞相!咱自立门户,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