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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庸关外,魏军主力大营,中军帅帐之前。

冉闵玄甲白马,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塑般屹立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之上,遥望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与火光交织中若隐若现、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雄关。他并未披戴全副沉重的帝王盔甲,只着一身轻便贴身的玄色战袍,但那如山岳般沉稳、如深海般莫测的气势,却比任何华丽的铠甲都更令人心安,仿佛他站在那里,便是胜利的保证。

关城内传来的声音,如同涨潮的海浪,透过厚重冰冷的城墙和遥远的距离,一波波传入他敏锐的耳中。起初是滚油泼下时的喧嚣和守军志在必得的呼喝,接着是马棚方向冲天而起火光带来的巨大混乱与骚动,再然后,是东侧方向隐约传来的、不同于之前的、带着读书人特有决绝的喊杀与兵刃撞击声,那声音中充满了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嘶哑。每一个声音的变化,都在他心中的沙盘上推演着战局的进展。

李农、周威等将领肃立在他身后,同样凝神倾听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们知道,张举的奇袭、白衣营的决死攀登,都已经发动,并且成功地搅乱了关内的防御,吸引了大量的守军注意力。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需要主力给予最后一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仿佛被无限拉长。关内的喊杀声、爆炸声、马蹄奔腾声、建筑倒塌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被投入热油的冷水,愈发激烈地沸腾起来,逐渐汇聚成一片震耳欲聋、仿佛要掀翻整个关城的声浪,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那是无数生命在搏杀、在怒吼、在燃烧!是意志与力量的终极碰撞!

就在这喧嚣达到顶点、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在这声音中炸裂的刹那——

冉闵动了。

他没有丝毫预兆,甚至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将领一眼,猛地一夹马腹!那匹神骏非凡、通灵般的白色战马“追风”如同通晓主人心意,发出一声高亢入云、撕裂战鼓声的嘶鸣,四蹄腾空,如同一道离弦的白色闪电,又如同劈开黑暗的曙光,骤然从高坡上冲下,直扑居庸关那紧闭的、包覆着厚重铁皮、象征着段部最后顽抗的巨大城门!

“陛下!”

“陛下不可!”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亲冒矢石!”

李农、周威等将领骇然失色,急忙出声阻拦,甚至策马前冲几步。太尉李农更是急声喊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陛下!居庸关城门厚重无比,内有千斤闸,机关复杂!强攻伤亡太大,恐非上策!是否待张将军和白衣营在城内制造更大混乱,或可寻机……”

“那就劈开它!”

冉闵的声音如同万年冰河骤然炸裂,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劝阻和关内传来的震天喧嚣!他甚至没有回头,手中的那柄长大陌刀已然在清冷的月光与远处火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足以撕裂夜幕、带着无坚不摧意志的凄厉寒芒!刀锋所指,正是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城门!

“玄甲军!随朕——叩关!”

帝王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磅礴气势,在每一个魏军士兵的耳边炸响!这是进攻的号角,这是决战的命令!

“万胜——!!”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崩地裂般、如同海啸袭来的回应!早已蓄势待发、如同绷紧弓弦的数千玄甲精锐重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钢铁洪流,又如同骤然苏醒的、渴望饮血的钢铁巨兽,跟随着前方那道一往无前、义无反顾的白色身影,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向着居庸关城门发起了决死的、雷霆万钧的冲锋!大地在他们的铁蹄下颤抖!

“放箭!快放箭!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城头的鲜卑守军虽然因内部的混乱而士气动摇,但见到魏军主力开始冲击城门,求生的本能依旧让他们爆发出最后的凶悍。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幸存的弓弩手们将箭矢如同泼水般射向城下那汹涌而来的黑色浪潮!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飞蝗般从天而降!瞬间,冲在最前方的玄甲骑兵阵营中,响起了箭簇撞击铁甲的密集“叮当”声,如同暴雨疯狂敲击着铁皮屋顶!不少战马和士兵被射中,惨叫着倒地,被后续涌上的铁蹄无情踏过,但整个冲锋的洪流却没有丝毫停滞!后面的骑兵毫不犹豫地踏过同伴瞬间冰冷的尸骸,继续向前!他们手中的巨盾连成一片,如同移动的城墙,为身后的同袍尽可能多地遮挡致命的箭矢。这是一条用生命铺就的冲锋之路。

冉闵一马当先,陌刀挥舞如轮,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幕,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尽数精准地磕飞,火星四溅。他的白马“追风”如同拥有灵性,在密集的箭雨中左右腾挪,速度丝毫不减,如同一道白色幻影,转眼间便已冲破箭雨,冲至城门之下!那巨大的、包裹着铁皮的城门,如同巨兽的獠牙,近在眼前!

“段兰——!!!!”

冉闵勒住战马,“追风”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彻战场、充满挑衅与蔑视的咆哮,两只包裹着铁甲、蕴含着千钧之力的前蹄,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重重地踏在了那扇冰冷坚硬的包铁城门之上!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巨灵神抡锤砸击的巨响,震撼了所有人的心脏!整个城门楼似乎都为之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那粗如儿臂、看似坚不可摧的门闩,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出来受死!!!”

冉闵的怒吼,混合着战马的嘶鸣和身后万千铁骑如同雷鸣般的奔腾之声,如同来自九幽的索命魔音,穿透了厚重的城门,清晰地传入关内每一个守军的耳中,也传到了刚刚稳定住东侧局势、正心急如焚赶往正面战场的段兰耳中!这是赤裸裸的挑战,这是无视一切防御的霸道!

这赤裸裸的挑战,这无视天险、无视箭雨、直指核心的霸道,彻底点燃了段兰最后的疯狂与自尊!他不能容忍如此的蔑视!

“冉闵!你找死!!!”

段兰双目赤红,如同输光了一切、只剩下性命的赌徒。他知道,此刻若不能挡住冉闵这波气势如虹、如同神兵天降的冲锋,军心将彻底崩溃,一切皆休!他一把扯过自己的缰绳,翻身上马,对着身边最精锐的、同样人马覆甲的重甲亲卫骑兵咆哮:“打开城门!随本王出击!杀了冉闵!赏万金,封万户侯!用他的头骨做酒器!”

“轰隆隆——!”

在魏军骑兵即将发动第二轮、更猛烈冲击之前,居庸关那扇沉重的城门,竟然从内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洞开!段兰竟被激得放弃了守城优势,选择了硬碰硬的野战!

门后,段兰亲率着数千同样人马皆覆重甲、如同钢铁怪兽般的鲜卑重骑,已然列阵完毕!他们手中的狼牙棒、长矛、弯刀,在关内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嗜血的光芒,如同无数点寒星。双方最精锐的力量,在这狭小的城门甬道内外,即将上演最惨烈的碰撞。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阵前的叫骂。

两股代表着当世最强骑兵力量的钢铁洪流,在居庸关这狭小的城门甬道内外,轰然相撞!

“轰——!!!!”

那是金属与血肉最原始、最野蛮、最直接的碰撞!刹那间,人仰马翻,骨骼碎裂声、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垂死惨叫声、战马悲鸣声……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耳膜、令人心智崩溃的死亡交响乐!鲜血瞬间染红了城门洞,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冉闵的陌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与必杀的意志!他并非盲目劈砍,每一刀都精准地瞄准对方重甲骑士铠甲的接缝处、面甲的缝隙、或者战马防护薄弱的位置!这是他在无数场尸山血海的战斗中,用生命和鲜血积累下来的、最实用也最致命的杀人技艺!简洁,高效,残酷!

陌刀与沉重的狼牙棒悍然相交,迸射出耀眼的火星!段兰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兵器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胸口气血翻涌,心中骇然!他仗着身披三重重甲,试图以力压人,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和防护,在冉闵那简洁高效、充满杀戮美学的刀法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和无力!仿佛所有的招式都被看穿,所有的力量都被引导化解。

混战之中,一个令人动容的景象吸引了无数目光,甚至让激烈的搏杀有了一瞬的凝滞。

关墙之上,那面巨大的、代表着大魏国威的玄色“魏”字大纛,不知何时,被鲜卑神射手的火箭射中了旗杆,绳索烧断,巨大的旗帜眼看着就要倾颓落下!旗帜的倒下,往往意味着士气的崩溃!

就在这旗帜即将坠地的瞬间,一个身影,如同猿猴般,不顾周身飞射的箭矢和投掷来的石块,疯狂地攀上了那根摇摇欲坠、带着火苗的旗杆!

是白衣营的一个书生!他胸口中了一箭,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素白色的、早已污浊不堪的箭衣。但他仿佛毫无知觉,用尽最后的力气,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地撑住了那即将倒下的旗杆,让那面残破却依旧倔强飘扬的旗帜,重新屹立在居庸关的城头!他的身体,成了旗帜的基座!

他低着头,望着下方惨烈的厮杀,望着那个如同战神般的玄色身影,口中涌着血沫,却还在用尽生命最后的气息,嘶声背诵着那源自楚地、充满了不屈与复仇意志的古老誓言,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一个人的耳中:

“楚虽三户……亡……亡秦必楚……华夏……永……不……为……奴……”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却坚定,如同最后的绝唱,回荡在战场的上空,与厮杀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悲壮的背景音。

段兰正被冉闵一刀劈开肩甲,鲜血直流,剧痛之下,抬头恰好看到这的一幕,不由得气急败坏地狂笑起来,试图用嘲笑掩盖内心的震动:“读书读傻了的废物!撑着一面破旗就能赢吗?!就能让你们汉人站起来吗?!可笑!幼稚!”

他的狂笑声未落,冉闵那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来自幽冥的声音,如同北地最寒冷的冰锥,瞬间刺入他的耳膜,冻结了他的笑容:

“这一刀,”

陌刀的刀锋带着残留的血迹,再次扬起,锁定了他因狂笑而露出的脖颈破绽,

“替王谦砍的。”

刀光,再次暴起!如同死神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