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晕一圈圈扩散，陈砚舟把最后一箱空瓶放进回收点，手指在箱沿轻轻一推，箱子稳稳滑进去。他拍了拍手，刚要转身，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大学生搞这些小打小闹？你昨天谈的文化重构呢？”
他没回头，赵宇的声音像块热铁贴上来，烫得人想躲。但他只是低头，从包里抽出那张折得整整齐齐的销售报表，指尖顺着边缘抚平一道褶皱，然后才慢慢塞进内袋。动作不急，也不慢，像是在整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赵总。”他转过身，语气平稳，“您昨天说怕现场出丑，所以让我挪位置、配遮阳棚。现在人排到主通道口了，服务点也正规了——这‘小打小闹’，还能撑住场面吗？”
赵宇站在三米外，衬衫第三颗扣子还是绷着，手里捏着车钥匙，眼神却盯在摊位上。他没接话，嘴角往下压了压，像是被什么硌了一下。
周强从旁边探出头，小声嘀咕：“砚哥，这话是不是说得太硬了？人家好歹帮我们争取了资源……”
陈砚舟没理他，只看着赵宇。
空气僵了几秒，赵宇忽然笑了下，笑声短得像打了个喷嚏。“行啊，你现在学会拿我说话堵我嘴了？”他摆摆手，“随你吧，反正又不是我赚钱。”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干脆，可走到拐角处，又停了一瞬，回头看了眼摊位，才消失在夜色里。
周强挠头：“他这是……气了？”
“不是气。”陈砚舟拉开冷藏箱，检查剩余库存，“是不信。”
“不信啥？”
“不信一个学生能把他看过的‘小摊贩’，做出个像样的东西。”
他合上箱盖，打开平板，调出数据界面。屏幕上，上午九点半到十一点的曲线猛地往上蹿，形成一道陡坡。
“你看这儿。”他指着，“讲座结束，人流集中释放，加上‘买二送一’限时两小时，转化率比预估高出270%。这不是运气，是节奏。”
周强凑过去，眼睛瞪圆：“你还真把卖果汁当打仗？”
“本来就是。”陈砚舟划动屏幕，“每一波人潮都是信号，每一个扫码都是决策。谁在什么时候停下、犹豫、离开，全有规律。”
他翻到顾客画像页，红笔在笔记本上勾了几行字：“文科学院女生，复购率最高；赠品打卡机制触发社交传播；临期处理方案今天启动一次，送出47瓶，带动线上打卡12条。”
陈砚舟看着这些数据，心中暗自盘算，对于复购率高的文科学院女生，之后可以推出一些适合她们口味的特调果汁，并且在包装上设计得更加精致可爱。对于赠品打卡机制，要进一步优化打卡流程，让顾客更愿意参与。而临期处理方案，虽然今天只启动了一次，但效果不错，之后要提前规划好临期果汁的数量和处理时间。
“你还记这么细？”
“不记，下次就犯同样的错。”他合上本子，“明天开始，试推限量特调款，用打卡返现做钩子。”
周强咂舌：“你这不是卖果汁，是搞科研。”
“搞科研至少还有经费。”陈砚舟笑了笑，“我们靠的是没人愿意多走五步路的心理。”
第二天一早，新招牌挂上：“限定·晨露橙柚”，每日限售一百瓶，扫码参与打卡可返两元现金。
八点刚过，队伍就开始排。
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生挤进来，问完价格直接扫码：“听说今天限量？我赶时间，别等会儿没了。”
陈砚舟点头：“还剩七十三瓶。”
“那快给我来两瓶，顺便帮我同学带一瓶，他说要打卡返现。”
交易完成，系统提示音接连响起。
中午前，销售额破四千。
下午两点，补货车准时抵达，司机递来单据：“两百瓶，橙柚混搭，冷链全程记录。”
陈砚舟签收，抬头时，看见赵宇站在展区入口，双手插兜，目光扫过排队人群，最后落在新立牌上。
他走过来，没打招呼，直接翻开陈砚舟放在桌边的销售台账。
数字清清楚楚：今日已售583瓶，收入9267元，临期处理启动零次，库存预警未触发。
“你这账记得比财务还细。”他抬眼，“昨天你说‘稳定供应’，我还以为吹牛。”
“承诺的事，就得做到。”陈砚舟递过一杯试饮，“尝尝？今天的新款。”
赵宇接过，喝了一口，眉头微动：“酸甜比例调过了？”
“根据昨天反馈调整的。”陈砚舟点头，“偏酸的群体更愿意打卡，偏甜的容易一次性买断。所以我们做了平衡。”
赵宇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之前在哪干过？”
“便利店。”
“就这？”
“还有食堂窗口、快递代收点、校园跑腿。”陈砚舟笑了笑，“钱少事多的地方，我都待过。”
赵宇沉默片刻，把杯子放下：“你妈知道你在外面忙成这样？”
陈砚舟一顿，随即摇头：“她只知道我在做社会实践。”
“那你图什么？”
“图以后不用再为一笔医药费算到凌晨三点。”
这句话出口，两人之间安静下来。远处学生谈笑，风吹遮阳棚哗啦作响。
赵宇没再追问，只点点头：“行。明天上午十点，市文旅局采购负责人来考察配套服务。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周强在旁边听得差点跳起来：“真的？砚哥你要见客户了？”
“不是见客户。”赵宇看了陈砚舟一眼，“是让他看看，什么叫‘小打小闹’也能成气候。”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依旧硬邦邦的，可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
陈砚舟没动，低头翻开笔记本，在红笔页写下一行新记录：
【任务进度更新：结识江川市青年企业家协会成员】
【建议行动：利用高曝光场景建立影响力】
【倒计时：21:03:18】
他合上本子，拿起蓝笔，在销售报表背面轻轻画了一道线，从“成本”连向“信任”，中间标了个箭头。
周强还在兴奋地嚷嚷：“这下可真是鲤鱼跳龙门了！赵总都认你了！”
“他还没认。”陈砚舟收起笔，“只是开始觉得，我不完全是麻烦。”
“那你接下来打算咋办？继续卖果汁？”
“卖果汁是手段。”陈砚舟望着远处排队的学生，“目的是让人记住——有个学生，能把小事做得比别人靠谱。”
“然后呢？”
“然后，等下一个机会敲门。”
傍晚收摊，周强一边数钱一边念叨：“净赚一万二，比我爸修车一个月挣得多……你说咱们要不要开个连锁店？就叫‘砚记鲜榨’？”
“现在谈开店，等于拿一把勺子去挖地铁隧道。”陈砚舟把冷藏箱锁好，“我们才走了第一步。”
“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进协会。”他声音不高，“孙浩提的那个‘青年领袖计划’，我要进去。”
“可那得交提案啊，你写完了吗？”
“写了。”陈砚舟拍拍包，“文化空间年轻化，三点构想，七个案例，附数据分析。”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改改？万一审不过呢？”
“不会。”他拉上背包拉链，“我写的不是提案，是答案。他们出题，我解题，只要逻辑对，就能过。”
周强挠头：“你咋啥都有谱？”
“不是有谱。”陈砚舟笑了笑，“是输怕了。”
他看了眼手机，系统界面无声弹出：
【任务进度：78%】
【建议行动：与目标人脉建立直接对话】
【倒计时：20:56:42】
他没急着回应，而是打开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三个名字：赵宇、孙浩、杜某人。
在杜某人后面画了个问号。
周强打了个哈欠：“我先撤了啊，明天还得训练。你真不回宿舍？”
“再待会儿。”陈砚舟握紧蓝笔，“有些数据，趁热整理才准。”
周强挥挥手走了。
夜风渐凉，展区灯光陆续熄灭，只剩饮料摊还亮着一盏小灯。陈砚舟低头写着，笔尖沙沙作响。
突然，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弹出：
“明天见面提前半小时，九点半到公司楼下等。别迟到。”
发信人：赵宇。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没回复，而是翻开笔记本，在“赵宇”名字旁加了一行小字：
“态度转变节点：销售额破五千，客户考察前夜。”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首次反击成功，但信任尚未建立。”
他合上本子，长舒一口气，正要起身，视网膜上忽然浮现一行字：
【新任务已发布：旁听一场金融政策解读会】
【奖励：财富值800，技能卡“初级风险评估”x1】
【倒计时：47:59:59】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扬。
原来系统也闻到了风向。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展区，车窗降下一条缝，赵宇坐在后排，对着手机说了句什么，随即将电话挂断。
陈砚舟站起身，把笔记本塞进包里，蓝笔帽咔嗒一声按上。
他转身走向校门，脚步不快，却一步比一步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