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的鸣叫渐渐远去，海风贴着甲板刮过来，陈砚舟的手指悬在系统界面的确认键上，微微颤抖。倒计时数字跳动的瞬间，广播正好响起，声音从头顶洒下来，像撒了一把盐进海水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重重落下，点击确认。界面刷新的瞬间，他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这是他向梦想迈出的重要一步。
海风突然变得凛冽，吹乱了陈砚舟的额发。他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豪情。这一刻，他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战，更是为了所有年轻、有梦想的人证明：机遇，从不问年龄。
他收回手，没看周围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动作。这种事不能让人看出门道来——哪怕只是站在栏杆边点了个虚拟按钮，也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笔记本已经塞回内袋，紧贴胸口的位置有点温热。他知道那是自己的体温传上去的，不是什么玄乎的情绪在烧。
“任务接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陈砚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周强走路带风，鞋底拍地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像是总怕踩不响地板似的。
“嗯。”他侧身让出半步位置，“你怎么上来的？”
“爬楼梯呗。”周强咧嘴，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晃着两瓶运动饮料，“电梯挤满了穿西装的，跟参加葬礼似的，我可不去凑热闹。”
他说完把一瓶递过来，瓶身还挂着水珠。“给，电解质的，听说能抗晕船。你要真吐了，待会儿见大佬的时候不得尴尬死？”
陈砚舟接过瓶子，拧开喝了一口。甜得发腻，但他没皱眉。“你不晕？”
“我？篮球场上被人撞飞三次都能原地起跳投三分。”周强拍拍胸脯，“别说这小船，航母沉了我也能游回去。”
话音刚落，游轮轻轻一震，像是踩到了水里的坑。周强脚步晃了半秒，立马伸手扶住栏杆，嘴却不服软：“咳……这就是你说的‘国际航行’？颠这么一下就想让我认输？”
陈砚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却往下压了压。
这是他要反击前的习惯动作。
“你刚才说‘小船’？”他慢悠悠地问。
“对啊，这不就是个大点的渡轮吗？顶多加了个餐厅和健身房。”
“七层楼高，载客八百人，航程跨省。”陈砚舟合上瓶盖，“你觉得市体校游泳馆那个训练池，能划龙舟吗？”
周强愣住：“你这比喻……怎么听着像骂人？”
“我只是帮你建立认知坐标。”陈砚舟翻开包，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图纸递过去，“喏，看看这个。”
周强接过打开，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啥？地图？等等……这不是峰会资料里提到的那个新开发区？”
“星港湾项目。”陈砚舟点头，“我要竞标的核心地块。”
“你疯了吧？”周强大嗓门差点惊起飞鸟，“那可是省级重点工程！多少地产公司抢破头都进不去，你一个学生，连公司执照都没有，就想玩这么大？”
“我没说我要建。”陈砚舟语气平静，“我说的是——参与竞标。”
“有区别？”
“当然。”他指了指图纸一角，“他们拼的是资金和背景，我拼的是方案。只要逻辑够硬，评审团就得听。”
周强盯着图纸看了半天，忽然抬头：“那你让我看这个干啥？我又看不懂这些红线绿线。”
“你能算数。”陈砚舟直视他，“如果我把这块地做成综合商业体，你家汽修厂要是开在负一层，日均进出车辆预估多少？”
“哈？”
“别管现实能不能落地。”陈砚舟继续说，“假设它开了，周边三公里内家庭自驾率是百分之四十七，周末亲子出行占比六成三，地下停车场每小时周转两次——你算算，一天最多能接待多少辆车？”
周强眼睛亮了一下。
这是他唯一真正擅长的事。
他把塑料袋夹在胳膊下，腾出手开始心算，嘴唇微动，手指在空中虚点：“按每辆车平均停留一点八小时算……加上洗车、保养分流……日均极限大概一千二左右？”
“接近。”陈砚舟从包里摸出红笔，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串数字，“再结合商场餐饮消费转化率，这部分流量还能带动额外营收。”
“所以你是想用汽修当引流入口？”周强反应过来，“然后靠配套服务赚钱？”
“聪明。”陈砚舟合上本子，“你现在就是我的第一个市场调研员了。”
“等等！”周强瞪眼，“你不会真要我去数车吧？”
“不用那么原始。”陈砚舟递过一张打印纸，“明天你回学校，帮我统计体院和文学院之间接送孩子的私家车频率。记录三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下午四点到六点。”
“你还真当我是义工？”周强哭笑不得。
“你上次借我五万块周转，利息还没还清。”陈砚舟淡淡道，“这次算抵账。”
“我那是投资！而且早就赚回来了！”
“那就当友情赞助。”陈砚舟转身望向海面，“毕竟以后你连锁店扩张，还得靠我给你推荐选址。”
周强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摇头：“行吧，反正我也闲着。不过你得请我吃午饭。”
“酒会自助餐，你自己拿。”
“那不行，得单点。”
两人正说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稳定，像是踩着某种内在节拍。
林悦出现在通道口，手里抱着一本厚书，封面写着《经济学原理》，边角已经卷起。
她走到两人面前，目光扫过周强手中的图纸，又落在陈砚舟脸上。
“你们在讨论星港湾？”她开口，“我刚在舱房听见服务生提了一句，说是峰会上的重点议题。”
“这么快就有风声了？”陈砚舟略一挑眉。
“这种级别的项目，消息捂不住。”林悦把书放在栏杆上，“但你现在动手太早了。没有消费者行为数据支撑的方案，评委只会当成科幻小说。”
周强插嘴：“我们刚算出日均车流一千二！很实在的数据好吗！”
“车流不是消费。”林悦看向陈砚舟，“你知道家长带孩子逛街时，平均停留多久吗？附加消费意愿受哪些因素影响？交通成本超过多少就会选择放弃？”
陈砚舟沉默两秒，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
红笔写着三项待办事项。
他拿起蓝笔，在第一条后面添上：“设计问卷模板”。
“所以第一步，”他说，“是搞清楚人们为什么愿意来，来了之后会做什么。”
林悦点点头，伸手拿过他的笔：“亲子场景的核心变量有五个：停留时长、同行人数、消费决策者、附加服务需求、复访动机。你漏了一个关键项——情绪价值。”
“什么意思？”周强挠头。
“比如游乐区背景音乐放钢琴曲还是动漫主题曲，会影响家长心情，进而决定是否多待半小时。”林悦快速写下几个关键词，“还有休息区有没有充电插座，母婴室干不干净——这些细节才是留住人的关键。”
陈砚舟看着她写字的侧脸，忽然说：“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林悦顿了顿，抬眼：“我在图书馆看到你提交的课题申报书，就知道你会盯上这个项目。”
“所以你特意带了这本书？”
“不。”她笑了笑，“我是为了应付赵宇才买的。他昨天打电话问我懂不懂现金流折现模型。”
周强噗嗤一声：“你编瞎话能不能走点心？”
“信不信随你。”林悦把笔记递还给他，“要不要我现在就拟一份初版问卷？等靠岸就能找志愿者发放。”
陈砚舟接过本子，看了看两人。
一个能算清车流，一个能拆解动机。
他忽然觉得，这场原本孤身一人的情报战，好像多了两条可靠的补给线。
“可以。”他说，“但问题要控制在十五个以内，太长没人填。”
“明白。”林悦点头，“我会把选项设计得像选择题考试一样简单。”
“那我呢？”周强不甘落后，“除了数车，还能干啥？”
“等数据回来。”陈砚舟望着远处海平线，“你负责验证真实场景下的可行性。”
“具体点！”
“比如，”他转过头，“如果我说负一层要做成‘家庭出行枢纽’，集停车、儿童洗车、亲子咖啡厅于一体，你觉得顾客会不会觉得奇怪？”
周强认真想了想：“只要你别在洗车旁边开个蹦床，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从这里开始。”陈砚舟将笔记本重新收好，拍了拍封面，“信息收集阶段启动。”
广播再次响起，提醒贵宾酒会即将开始。
林悦看了眼手表：“我先回舱房整理电子版问卷，明早发给你们。”
“记得加上一道题。”陈砚舟突然说，“‘您认为什么样的商业体值得专程带家人前往？’开放式回答。”
“行。”她点头，抱起书离开。
周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陈砚舟说：“你有没有发现，她每次出现都像刚好卡在你需要的时候？”
“巧合。”陈砚舟系好外套扣子，“或者她一直在观察。”
“你俩真是绝配，一个闷头想，一个随时补位。”
“少废话。”陈砚舟迈步往前走，“酒会要开始了，你去餐厅探探路，看看哪桌离主讲台最近。”
“又要我当侦察兵？”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请你吃饭？”
周强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跟上。
三人沿着甲板前行，海风掀起衣角，阳光斜照在金属栏杆上，反射出一条细长的光带。
陈砚舟走在最前面，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触到U盘边缘。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还没开始。
但至少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走了。
就在他们即将转入室内走廊时，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深灰西装的男人，胸前别着峰会代表证，正低头看手机。
陈砚舟脚步微顿。
那人抬头，视线短暂交汇。
一秒后，对方移开目光，继续前行。
陈砚舟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但他左手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
右手则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刚刚新增的任务条目：
“识别潜在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