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未停留，十一点四十三分。
陈砚舟站在舞台侧区，手还搭在黑色双肩包的带子上，目光从大屏幕移开。那辆车早已不见踪影，可他指尖残留的触感还在——按下腕表时的轻微震动，像是一枚棋子落定后的余波。
掌声开始响起。起初零星，随后汇聚成潮。主持人换了语气，背景板也换成了“城市更新与可持续发展”，仿佛刚才那场风暴只是流程中的插曲。有人喊他的名字，镜头再次转向他，闪光灯亮起。
他没动。
倒是李明哲走了过来。西装笔挺，脸上带着一种少见的、近乎真诚的笑容。他手里捏着一张请柬，鎏金边角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
“这是永久席位。”李明哲把请柬递到他面前，“行业论坛，以后每年你都是座上宾。”
陈砚舟没接。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声音不高：“永久席位，是不是也意味着，以后谁倒了，都得我来收尾？”
李明哲一顿，随即笑了：“你能这么想，说明你配得上它。”
陈砚舟这才伸手接过。请柬入手微沉，封面上刻着一行小字：江川地产发展论坛·终身参会资格。他没翻看，而是直接塞进牛仔外套的内袋，贴着胸口的位置。
就在请柬入袋的瞬间，视野中央忽然浮现出一道虚影——一座环形建筑悬浮在云端，下方是三道交错的弧线，构成一个抽象的“G”字。
【全球地产峰会】
系统无声提示。
他手指一颤，低头翻开笔记本，红笔迅速在“行业论坛”条目下写下三个字母：G.R.S。写完后合上本子，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整理袖口。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周围已经热闹起来。几个主办方高层围上来，笑着拍他肩膀，说“年轻有为”“后生可畏”。一名记者挤到前面，话筒递得急切：“陈先生，您对今天的事件有什么感想？”
他看了眼镜头，语气平淡：“感想？我只想知道明天的早餐会不会涨价。”
记者一愣，随即笑出声。旁边的人也跟着笑。气氛轻松了几分。
可他知道，这不是玩笑。
吴振海倒了，但地皮拍卖、资金流向、赵宇那边的动作，全都没完。那辆尾号678的车，不是巧合。而李明哲突然送来的这张请柬，也不是善意。
他退后半步，避开人群，靠在控制台边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再度刷新。
地球图标缓缓旋转，外圈红光微微闪烁。一条新信息弹出：
【监测对象“赵宇”状态更新：航班cA987已登机，目的地洛杉矶
关联Ip访问记录新增三条，均指向境外服务器
操作内容：删除日志、清空缓存、远程注销设备】
他盯着那行字，眼神渐冷。
不是跑路。是清理痕迹。
可如果真要逃，为什么不直接关机？为什么要留下这些被追踪的路径？
他抽出蓝笔，在笔记本边缘补了一句：主动暴露的破绽，往往是陷阱的入口。
抬头时，正看见李明哲站在不远处，和一名工作人员低声交谈。那人点头离开后，李明哲朝他这边望了一眼，嘴角微扬，像是在示意什么。
陈砚舟没回避。
他合上笔记本，放进包里，然后从口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周强。”
“老大！”电话那头声音洪亮，“我刚让兄弟们去查停车场那辆车了！尾号678，是辆黑色奔驰，租车公司的，登记人用的是假身份证！”
“查到了就好。”他语气平静，“你现在去体校门口守着，如果有人找你谈‘高薪安保兼职’，别接，直接拍照发我。”
“啊？还有人敢这时候挖墙脚？”
“不是挖墙脚。”他说，“是想让我以为有人在挖墙脚。”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你这脑子是cpU做的吧？”
他没笑，只说了句“等我消息”，便挂了电话。
林悦的信息紧跟着跳出来：
“离岸账户的资金冻结有效，美方延长审查期至七十二小时。但那个基金会的审计报告还没拿到，他们用了三层嵌套结构，查起来很慢。”
他回了个“明白”，又补充一句：“别走夜路，最近别单独出门。”
发完这条，他抬头环顾会场。
庆祝的气氛越来越浓。香槟塔被推了上来，主持人开始介绍下一位嘉宾。所有人都在向前看，仿佛刚才的一切已经盖棺定论。
只有他，仍站在原地。
他拉开双肩包，取出笔记本，翻到第一页。
那里写着一个名字：陈建国。
那是他高二时打工用的化名。送外卖、搬货、代写论文，全用这个名字。旁边画了个星标，如今已延伸出数十条红线，连接着一个个名字、公司、项目。从校园兼职到地产博弈，从文化品牌到国际设计，脉络清晰，步步为营。
他盯着那页纸，看了很久。
然后轻声说：“不是他们给了我入场券。”
“是我终于走到了能看见门的位置。”
话音落下，系统界面忽然一闪。
地球图标停止旋转，红光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金色的环，缓缓展开。
【权限升级：全球资源视域解锁
功能说明：可追踪跨国项目动态、预判政策变动趋势、识别潜在合作节点】
他没惊讶。
只是将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红笔写下两个字：峰会。
接着，蓝笔在下方补了一句：查FbI冻结令原始签发记录，确认是否有人提前泄密。
做完这些，他合上本子，重新塞进包里。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牛仔外套的袖口上。磨痕依旧，颜色更浅。
他抬手看了看表。
十一点五十六分。
距离返校还有四十分钟。
他刚迈出一步，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新提示。
【检测到“星耀文化”员工通讯群组异常发言：
内容：“赵总说项目暂停，大家先回家等通知。”
发布时间：11:55
发信人：行政部王莉（工号A307）】
他停下脚步。
赵宇人在飞机上，怎么可能发这种消息？
除非——
有人冒充他在内部传话。
他立刻点开通讯录，准备再打给周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李明哲不知何时又靠近了，手里多了杯香槟，笑容温和：“不喝一杯？毕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陈砚舟转身，看着他，没接酒。
“纪念日？”他淡淡道，“我总觉得，真正的麻烦，从来不在事情结束的时候。”
李明哲笑容不变，只是眼神微动。
陈砚舟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眼腕表。
十一点五十七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拉好双肩包拉链，转身朝出口走去。
李明哲没追。
阳光落在他走过的地面上，映出一道笔直的影子。
他走出会场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舞台。
主持人正念着下一个议题的名字。
他嘴角轻轻动了动。
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你爸当年欠的钱，还没还清。”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关节泛白。脑海中迅速闪过父亲佝偻的身影、旧屋墙上斑驳的催债单、深夜砸门的黑影、以及母亲抱着档案箱冲进雨里的背影。怒火如岩浆般涌上心头，却又被他强行压下，转为更深的警觉——这不仅是威胁，更是试探，是有人在逼他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