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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的风裹着硝烟掠过炮身,卷起毛承克袍角的同时,也吹乱了孙元化鬓边的发丝。

毛承克指尖在膛线的螺旋纹上轻轻摩挲,忽然转头看向这位两眼发亮的巡抚:“孙大人可知,这炮的力道虽足,却还缺一味‘点睛之笔’?”

孙元化一愣,心想方才试炮时已经见识过了这炮的威力远超现在明军装备的大炮。

但他还说“差了一点”,却不知是差在哪里。

“平虏伯太谦虚了,此炮已是当世无敌,还有何缺陷?”

毛承克却摆了摆手道,“孙大人请看!”

顺着毛承克的目光看向炮口,却见那里残留的药渣,黑褐色的粉末里还混着未燃尽的硝石颗粒。

孙元化心念一动,“平虏伯是说…… 火药?”

“正是,本爵知孙大人对火药配方颇有心得,所以想请你一起来改善配方。” 毛承克俯身捡起一些药渣,轻轻一捏在掌心簌簌碎裂,接着说道:

“如今的配方,硝石占了七成,燃得太快,力道刚聚起来就散了。格致院的学生算过,若比例再精半分,射程能增三成。”

“本官确实在研究火药的新配方,也试过在配方里减少硝石比例!” 孙元化突然提高了声音,“但减一成硝石,力道便会折三成,还不如不用!”

“但是!”他猛得像想起什么,“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毛承克盯着他饶有兴致的听他继续往下说。

却见孙元化唤过随从,命他取来了一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些晶莹的柱状晶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佛朗机人用蒸馏器提炼的西洋硝,纯度比咱们的土硝高两成,只是……”

“只是代价太高,舍不得多用?” 毛承克接过晶体,舌尖轻舔了一下,带着熟悉的涩味,确是提纯后的硝酸钾。

他转头对二狗喊道:“去叫李义南,把格致院那套铜天平扛来!”

半个时辰后,校场边的空地上支起了临时案台。

李义南捧着天平小心翼翼地调试,铜砝码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最小的一枚只有米粒大小。

孙元化盯着秤盘里的药粉,声音都在发颤:“硝石六成五,硫磺一成五,木炭两成…… 这是本官试了百次才摸到的门槛。”

毛承克看着天平的指针微微晃动,沉声道:“再添一钱木炭。”

李义南闻言手一抖,镊子上的木炭粉险些洒了。

孙元化也急了:“多加木炭会熄火的!”

“试试便知。” 毛承克按住李义南的手腕助他添加完木炭。

当三种药粉在铜钵里碾得匀净,装入纸筒点燃的刹那,青蓝色的火焰突然窜起半尺高,没有寻常火药的爆鸣,却发出 “呼呼” 的锐响,竟将三尺外的铁皮烤得泛起红光。

“好!” 孙元化拍着案台大笑,震得天平都在发抖,“这般燃速,正好能推着炮弹在膛里转满三圈!”

他突然拽住毛承克的胳膊,“老夫府里有个姓魏的老药工,祖上是给方士炼丹的,最懂‘伏火’之术,能让火药性子更稳!我这就差人把他送来助平虏伯生产新式火药!”

毛承克笑着点点头,然后望着渐渐熄灭的余烬,忽然压低声音:“孙大人,这改良火药可不止能打炮。金州老铁山的铁矿藏在岩层下,若能用火药炸开石头,产量能翻五倍。”

孙元化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可这般厉害的火药,是不是应该先向朝廷上报,不然怕是要生出是非。”

他是一个技术人才,但在做官上却差了一丝火候,做事时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毛承克目光瞥了他一眼:“怕?有什么怕的?孙大人你要清楚这火药离了金州的技术和设备,离了登州的硫磺矿是配不成方子的。”

他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的药渣,“再说,皇太极在辽河边铸的铁心炮,炮弹都能凿穿城墙了,朝廷就算知道咱们私改火药配方,也得掂量掂量是拆了咱们的工坊,还是留着咱们挡鞑子!”

孙元化想了想,脸色一缓突然笑道:“平虏伯这是把棋局算透了。”

正说着,格致院的学生们抬着个怪东西跑过来。

那物件底下安着四个木轮,上面架着个铜制的碾盘,边缘裹着浸过桐油的麻布,连着根铁杆可以连接蒸汽机。

“少帅!这是我们改的碾药机!” 领头的小石头擦着汗,“铜碾子转起来没火星,比石碾子快十倍!”

孙元化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铜碾盘,突然拍着大腿:“妙啊!从前碾药得用木杵,三天才出一担细粉,有这铁家伙,一月何止能造百担!”

他的手指在铜碾盘上反复摩挲,冰凉的金属触感竟让他眼眶发热。

来金州只有短短的半天时间,但这里见到的种种事物却让他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只见孙元化猛地转身,对着毛承克深深一揖:“平虏伯,下官今日才算明白,所谓经世济民,不在奏章里的锦绣文章,全在这铁家伙转得匀不匀,药粉碾得细不细!”

他直起身时,袍角沾着的尘土簌簌落下,却毫不在意:“不瞒伯爷,孙某在登州造炮,总被户部的人指着鼻子骂‘靡费钱粮’。那些酸儒只会算账本,哪懂一炮能护千亩田!”

他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当年下官也驻守过宁远,杀过鞑子,也深知鞑子的可怕,若那时有这般大炮,辽东局势何至于糜烂至此?”

格致院的学生们听得发怔,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忘了拨动。

孙元化却像打开了话匣子,指着远处的蒸汽机:“那铁炉子烧的是煤,炼的是铁,可在孙某眼里,烧的是这乱世的浑水,炼的是救民的脊梁!”

他突然对随从厉声道,“去!把登州火器营的图纸、工匠、还有库房里的硫磺、硝石,全搬到金州来!本官要在格致院挂个‘客座教习’的牌子!”

随从大惊:“大人!您这是要……”

“要什么要!” 孙元化瞪眼,“再啰嗦,我就把你也编进金州工坊里当学徒!”

他转头对毛承克笑道,“伯爷别嫌我唐突。孙某别的本事没有,摆弄这些硝石硫磺还算拿手,往后格致院的火药课,我包了!还有那些西洋算学,我攒了三十年的笔记,全给学生们当教材!”

毛承克也被他的决定吓了一跳,“孙大人能来这里教书,本爵自是欢迎之至,只是登州事务还要大人去处理,恐怕难以分身吧?”

孙元化却不以为意的摆手道,“平虏伯不用担心,两地不远,本官当可经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