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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宇宙级跃迁舰 > 第153章 白鹿纪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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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里挤着五个人。

靠门的是对年轻夫妻,男人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他昨天在掩体工厂搬零件时被砸伤了,女人正用块破布蘸着温水给他擦伤口,两人的肩膀始终紧紧抵着,像是这样就能互相借点温度。角落里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怀里抱着块冻硬的压缩饼干碎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模糊的标语,那是用红漆写的“活下去”,字迹早就被潮气泡得发乌。

白嗒米的胳膊肘蹭着隔壁老汉的后背,老汉咳嗽起来像台破旧的风箱,每一声都带着胸腔里的震颤。为了省下那点时断时续的暖气,他们几乎是摞在一起的,彼此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渗过去,却依然挡不住从岩壁缝里钻进来的寒意。

“嗡——”

头顶的暖气片突然抖了一下,发出一阵嘶哑的轰鸣,紧接着有微弱的热气漫出来。白嗒米下意识地把脖子往棉袄里缩了缩,冻得发僵的手指动了动,想往暖气片那边凑凑,可身边的人挤得太紧,他连抬胳膊都费劲。没等那点暖意焐热皮肤,“咔”的一声,暖气片又灭了,洞穴里瞬间被更浓的寒气填满,每个人呼出的白气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散开,像一团团转瞬即逝的云。

“咕噜……”

小姑娘的肚子叫了一声,她慌忙把那块饼干碎块往嘴里塞了塞,却舍不得咬,只是用牙床轻轻磨着。白嗒米的肚子也跟着抽了抽,他抬手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指腹能摸到清晰的肋骨轮廓——国家的供应餐早就降到了极限,一天只有一餐,还是在下午三点。

所谓的“餐”,是用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装着的稀粥。水多粮少,碗底沉着几粒发胀的小麦,浮着点说不清是什么的绿色碎屑,大概是某种人工培育的藻类。每次领到粥,白嗒米都要小口小口地抿,让那点微薄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最后还要把碗边舔干净,连带着碗沿的铁锈味一起咽下去。

昨天的粥他没喝完,省了小半碗藏在棉袄内侧,此刻正隔着布料贴着肚皮,那点余温早没了,只剩瓷碗的冰凉硌得他发慌。

“听说了吗?广播里说,要召集所有年轻劳力了。”隔壁的老汉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说是要在中央掩体那边,造一艘大船。”

“大船?”年轻男人抬头,绷带下的眉头皱着,“都这时候了,造什么船?”

“叫……叫白鹿号。”老汉咳了两声,往白嗒米这边靠得更紧了些,“说是巨型飞船,能带着人飞出这颗破星球,去找新的太阳。”

白嗒米的眼珠动了动,视线从洞穴顶部的裂缝移开,落在对面岩壁上。那里有个小小的喇叭,蒙着层厚厚的灰,偶尔会断断续续地传出广播声。昨天他好像确实听到过“白鹿号”这三个字,还听到“文明火种”“最后的希望”之类的词。

他想起十九年前,太阳刚熄灭那会儿,自己还在田埂上握着铁锹,那时的天是亮的,风是暖的,他还能在地里种出麦子。如今,他连站直身子都费劲,只能缩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靠一碗稀粥吊着命。

“希望……”小姑娘突然小声说,含着饼干碎块的嘴鼓鼓的,“能找到太阳吗?”

没人回答她。

洞穴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应急灯“滋滋”的电流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暖气不知什么时候又断断续续地来了,那点微弱的热气流过皮肤,像一只冰冷的手轻轻碰了碰他们,又很快缩了回去。

白嗒米慢慢闭上眼睛,枯瘦的手指在棉袄上摸索着,摸到了那半碗冰凉的粥。他想,不管那白鹿号能不能成,总得先活到它造好的那天。

活下去,像岩壁上那模糊的标语写的一样,哪怕只是缩在这地底的缝隙里,像块苔藓一样,也要活着。

白鹿历1970年,地下庇护所第73层的通风管道正往外渗着铁锈味的潮气,混着远处熔炉偶尔飘来的焦糊气,在逼仄的甬道里弥漫成一股陈旧的腥甜。

九十岁的白嗒米就蜷缩在甬道尽头的检修口旁。他的胡须早已不是单纯的白,而是像浸过油污的棉絮,一缕缕拖在积着薄尘的金属地板上,拖过的地方留下浅灰的痕迹——那是他挪动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到的地方。

松弛的皮肤像挂在骨头上的破布,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球转动时带着明显的滞涩,仿佛每一次转动都要耗尽积蓄的力气。他想抬手抹掉眼角的黏物,可手臂刚抬起半寸就重重垂下,关节发出细响,像生了锈的合页。

“嗡——哐当!”

震耳的轰鸣从更深处传来,白嗒米浑浊的眼猛地亮了亮。他用尽全身力气侧过身,脖颈像被无形的手向上拎着,一点点、一点点昂起。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金属支架和悬在空中的管道,终于落在了庇护所中央那片被临时照明照亮的区域。

那是艘正在搭建的飞船。

与其说是飞船,不如说像一座正在生长的金属山脉。裸露的合金骨架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最高的龙骨已经顶到了庇护所的穹顶,数不清的机械臂在骨架间移动,发出规律的嗡鸣。

更远处,一列列重型运输车正沿着轨道缓缓驶来,车斗里堆满了泛着暗蓝色光泽的金属合金,每一块都有半人高,被机械爪抓起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然后精准地嵌入飞船的框架里。有年轻的工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骨架间穿行,像在钢铁森林里移动的蚂蚁。

白嗒米的嘴角慢慢向上扯动,牵动了脸上纵横的皱纹。那笑容很淡,甚至带着几分狰狞,可眼里却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想起六十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个三十岁的壮汉,恒星刚开始变暗,天空从蓝变成灰,最后彻底成了墨色。他见过邻居家的孩子因为没有食物,在怀里慢慢变冷;见过曾经一起扛过钢材的兄弟,在绝望中用一块碎玻璃划破了手腕;见过母亲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他,说“你年轻,要活着看天亮”,然后自己闭上了眼睛。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胸腔像被钝器敲打。他喘着气,视线再次投向那艘飞船。有人说,恒星熄灭后,引力场就开始不稳定,十年前监测仪上的数值彻底失控,白鹿原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脱离了原来的轨道,漫无目的地朝着宇宙深处漂去。母星早就没有了温暖,地表被冻成了冰壳,只有这地下庇护所,靠着熔炉和循环系统勉强维持着生机。

“还有五十年……”他听见旁边有两个年轻工人在聊天,声音隔着口罩有些模糊,“等飞船造好,就能带着咱们去找新的恒星了。”

“五十年啊……”另一个声音叹道,“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白嗒米的眼慢慢垂下。五十年,他等不到了。他已经九十岁,能撑到现在,全靠心里那点念想——想再看看“天亮”的样子,哪怕只是在离开母星的飞船上。

一滴液体从眼角滑落,不是泪,是带着铁锈色的血。它顺着皱纹的沟壑蜿蜒而下,滴落在金属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褐的痕迹。那滴血泪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脖颈猛地一松,脑袋“咚”地撞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闷响。浑浊的眼还半睁着,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艘飞船的一角,和上面正在被安装的一块合金板。

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像块被遗忘在角落的旧金属。

半个钟头后,两个年轻工人检查设备时发现了他。他们对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其中一个弯腰,抓住白嗒米的胳膊,另一个抓住他的腿,像拖一袋废料似的把他拖起来。

“又是一个。”

“嗯,送熔炉吧,还能有点用。”

他们拖着他走过轨道旁,走过正在搭建的飞船骨架下。白嗒米那拖在地上的胡须扫过冰冷的地面,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很快就被后面驶过的运输车碾成了粉末。远处,熔炉的入口正吞吐着橘红色的火焰,将一切投入其中的东西,都化作维持庇护所运转的能量。

而那艘飞船,还在缓缓生长,像承载着所有幸存者的希望,在寂静的黑暗里,无声地等待着启航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