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的火光已经连成了片，像一场永不熄灭的野火。
每过一分钟，指挥室的战损屏幕就会跳一次红色警报——三百一十五艘、三百零二艘、三百三十艘……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艘艘战舰在激光束中崩裂的残影，是通讯频道里戛然而止的呼喊。
有的战舰被拦腰炸断，引擎核心的蓝光在真空中短暂亮起，随即被爆炸的火光吞没；有的机甲被数道光束同时命中，金属骨骼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残骸像断线的风筝般飘向白地星的引力圈。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烧的焦味，哪怕隔着厚重的舱壁，都能感受到那种渗入骨髓的灼热。
中路战场的缺口是在第七分钟出现的。
联邦舰队的第三梯队被联军主力撕开了一道两百米宽的口子，三艘母舰瞬间被涌进来的幽紫色舰群淹没。王兴民嘶吼着调派预备队填补，磐石军团的两艘装甲舰横过舰体，用侧舷装甲硬生生扛住了三轮齐射，能量护盾从蓝色闪成了红色，最终在爆炸中崩碎。
缺口补上时，那两艘装甲舰已经成了废铁，舰体上的弹孔密密麻麻，像筛子一样。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补上的防线在联军的持续冲击下正微微颤抖，舰炮的射击频率慢了下来，士兵的呼喊里多了些喘不过气的疲惫——颓势像藤蔓，正悄悄缠上来。
左路的抵抗还在死撑。
胖子的磐石军团把战舰藏在残骸堆最密集的区域，每一次开火都借着断裂的装甲板掩护。
联军的幽紫色舰群冲进来时，总会被突然翻滚的残骸撞乱阵型，欧瑞尼斯人的机甲群就趁机从缝隙里扑出，离子刀劈砍在敌舰引擎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许峰的破阵军团则盯着联军的指挥舰，三艘突击舰像泥鳅般钻来钻去，刚才还炸掉了一艘海瑞恩的护卫舰桥。但残骸区的空间越来越小，联军的炮火已经开始盲目轰击，不少残骸被轰成碎块，掩护越来越少，胖子在通讯频道里的吼声都带了点沙哑：“他娘的……再撑会儿，给老子再撑会儿！”
右路靠着行星群的地势，勉强没让防线崩溃。
张逸风的流影军团借着行星的引力盲区打游击，暗灰色舰体绕着小行星的阴影滑行，冷不丁从陨石缝里钻出来放一轮炮，随即又隐没不见。
张雨瑶的凤鸣机甲群则在行星的光环里穿梭，粉色光翼掠过冰晶般的星环碎片，“凤羽”导弹炸开时，会惊起一片星尘。赛普特的重型装甲舰守在最大的那颗行星背面，主炮透过星环的缝隙射击，每一发都能掀翻一艘联军驱逐舰。
可联军像是疯了，一批批往行星群里冲，有的战舰甚至直接撞向小行星，用爆炸的冲击波逼出隐藏的联邦舰只，巴纳德人的突击舰已经有三艘被这种自杀式冲击炸毁了。
林宇早已不在指挥室。
他的旗舰“蛟龙号”此刻正卡在中路防线的缺口边缘，舰艏的主炮冒着黑烟，侧舷的装甲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维修机器人像蚂蚁般爬在上面，用速凝金属填补缺口。他连接的智星二代站在舰桥的观测台前，作战服的袖子被弹片划破，脸上沾着点油污，通讯器里同时传来三路的告急声，他的声音却异常平静：“中路预备队，顶到王将军左翼；左路，让拳术师人的战列舰前移三百米，用主炮清理残骸区；右路，张逸风，把最后两艘突击舰派去星环内侧，断他们的后援。”
白地星能调动的一切都被他压了上去。维修队的工程舰拖着焊枪冲在前线，把炸断的战舰残骸临时拼在一起，当作简易掩体；甚至连基地的巡逻艇都加装了炮管，此刻正像蚊子般围着联军的大型战舰打转。
“表弟！看我的！”
通讯频道里突然炸响张小天的怒吼。林宇抬眼望去，只见一艘伤痕累累的冲锋舰正拖着黑烟往前冲——舰体左侧的引擎已经熄火，舰艏的撞针歪了半截，这是张小天今天第三次重返战场。
前两次，他的战舰都被打残，是维修队用最快的速度抢修出来的。此刻，他正朝着联军一艘巡洋舰的侧舷猛冲，驾驶舱里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他娘的！老子不信撞不穿你！”
冲锋舰撞上巡洋舰的瞬间，林宇听到了张小天最后一声嘶吼，随即通讯就断了。
几乎同时，后勤部的紧急呼叫切了进来，王涛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是金属倒塌的巨响：“基地长……没了……真的没了……最后三艘备用战舰刚派出去就被打炸了……仓库里只剩维修零件了，再没战舰能派了……”
林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舱外的爆炸声、嘶吼声、金属撕裂声像潮水般涌来，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抬手看了眼战术屏角落的倒计时。
红色的数字冷冷地跳着：00:10:03。
还有十分钟。
可他们的战舰，已经快打光了。
舰桥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警报器还在执着地尖叫。林宇重新睁开眼，看向窗外那片被火光染红的虚空——中路的防线还在颤抖，左路的残骸区快被轰平了，右路的行星群周围飘满了机甲碎片。
但他没有下令撤退。
他按下全员通讯键，声音透过所有舰只的扬声器响起，带着硝烟和决绝的味道：“还有十分钟。”
“没战舰，我们就用残骸当掩体；没炮弹，我们就用舰体去撞。”
“白地星的人，从来没有退过。”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答。林宇看到，中路的王兴民把“雄鹰号”的旗舰旗升到了最高；左路的胖子把最后一艘装甲舰横在了最前面；右路的张逸风带着流影军团，朝着联军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十分钟，六百秒。
他们要用剩下的一切，去赌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