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星际航行在宇宙尺度下不过是弹指一瞬,当那只被林宇暗中控制的工族俘虏穿过玄武悬臂外围稀薄的星尘带时,它体表的金属外壳仍残留着先前战斗的划痕——那是伪装成战败俘虏的关键印记,此刻正随着它关节的转动,在幽暗的星空中反射出微弱的冷光。它没有直接前往巢穴核心,而是遵循着林宇预设的迂回程序,在悬臂内侧纵横交错的巢穴通道中缓慢移动。
这处虫族巢穴远比人类观测到的更为庞大,它并非单一的实体建筑,而是由数万个相互连接的“蜂巢单元”组成的星际结构体,横跨整整八万光年的空间。
每个单元内部都充斥着粘稠的能量流体,工族们像地球上的蚂蚁般密集穿梭,它们的机械臂上或扛着从悬臂深处开采的暗紫色晶体矿,或拖拽着用于修补巢穴外壳的超合金板,金属关节运转时发出的“咔嗒”声汇聚成一片持续不断的低频噪音。
兵族则悬浮在通道制高点,它们体长五十公里的躯体覆盖着层叠的装甲,头部的复合眼不断扫描四周,红色的探测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划过黑暗,但没有任何一只兵族注意到那只工族俘虏的异常——它故意模仿着受损个体的卡顿动作,每前进百米便会停顿半秒,机械臂的摆动幅度也比同类小了三分之一,这种“故障状态”完美融入了巢穴中偶尔出现的底层个体异常现象里。
工族俘虏的任务在它与第一只同类接触时便已启动。当它以“共享能量”的名义将机械臂搭在另一只搬运矿石的工族肩上时,体内微型容器中的同化病毒以分子级别的规模渗透而出,顺着对方的能量回路快速蔓延。
被感染的工族没有立刻出现异常,只是复眼中的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继续埋头前行,唯有其核心程序的深处,一段全新的指令正在悄然复制、潜伏。
接下来的数个标准时里,这只“病毒载体”不断与沿途的工族接触:在矿石装卸区,它假装帮忙托举过重的金属块,病毒通过接触点传入三十余只工族体内;在能量补给站,它混入排队充能的队伍,借助能量接口的短暂连接,让病毒顺着能量流扩散到更多个体中。
这些被感染的工族又会在无意识中成为新的载体,将病毒传递给更多同伴,就像一滴墨水滴入平静的湖面,蓝色的感染印记在巢穴的隐形网络中悄然晕开,却始终未被上层监控察觉。
巢穴的最深处,是一片被能量屏障包裹的独立空间,这里没有通道,没有其他功能性单元,只有一只足以颠覆认知的庞然大物——虫族母皇。
它的体长达到十光年,黑色的金属外壳上布满了如同山脉般起伏的纹理,每一块鳞片都有小行星大小,表面流动着暗金色的能量纹路,那是它体内能量循环的外在显现。它没有固定的“头部”,只有在躯体前端凸起的一块巨大的半球形结构,结构表面镶嵌着数十万颗如同红色恒星般的复眼,此刻大多处于半闭合状态,只有少数几颗保持着微弱的光亮,监控着巢穴的核心数据。
它趴在专属的巢穴基座上,基座由无数根能量导管组成,这些导管如同血管般深入它的躯体,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维持生命活动的能量。
此时,上亿只工族正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队,从能量屏障外延伸到母皇面前。它们中的每一只都比外围的同类更为强壮,机械臂的直径达到百米,表面覆盖着加厚的装甲。
它们扛着的矿石或金属块更是夸张——有的矿石足有月球大小,表面结晶在能量光照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有的金属块则是提炼后的超密合金,通体漆黑,即便在失重环境下也显得异常沉重。工族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将这些“贡品”放在母皇面前的空地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堆积的矿石和金属块早已形成了一座高上千万公里的山峰,山峰顶端几乎触及能量屏障,远远望去,就像一颗被母皇“圈养”的小型行星。
当最后一只工族将一块蓝白色的金属块堆上山峰时,母皇前端的半球形结构缓缓张开一道裂缝——那是它的“嘴”。裂缝中没有牙齿,只有一片旋转的暗物质漩涡,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声,一股强大的引力从漩涡中释放而出。
那座由矿石和金属块组成的山峰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起,朝着母皇的“嘴”快速移动。过程中,巨大的矿石相互碰撞,产生的冲击波让周围的空间都泛起了涟漪,工族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纷纷退到安全距离外,等待着下一次搬运任务。
“咔嚓——轰隆!”
山峰被吸入漩涡的瞬间,剧烈的咀嚼声在封闭的空间中炸开。这声音远比核弹爆炸更为恐怖,它不是短暂的爆发,而是持续不断的轰鸣,每一次“咀嚼”都伴随着物质被撕裂、压缩的能量波动,连能量屏障都因此微微震颤。外围的工族们机械地趴在地上,仿佛在对母皇的进食表示敬畏,它们的核心程序中早已植入了“母皇进食时需保持静默”的指令,即便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要震碎它们的音频接收器,也没有任何一只工族敢挪动半步。
被咀嚼成微粒的物质顺着漩涡进入母皇体内,在它躯体深处,一个名为“化物腺体”的器官开始高速运转。这是母皇最核心的生理结构之一,它形似一颗巨大的透明囊泡,内部布满了细密的能量管线,当物质微粒进入囊泡后,管线立刻释放出不同频率的能量波,将微粒中的元素快速分离、重组——铁元素被转化为制造工族外壳的硬合金,硅元素则变成了核心程序的载体晶体,甚至连矿石中微量的暗物质,也被提炼出来,成为母皇维持能量屏障的动力源。
转化完成的金属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通过能量导管输送到母皇的外壳,填补着日常损耗的鳞片,让那十光年的躯体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防御;另一部分则被送入躯体另一侧的孕育腔。孕育腔内部是无数个透明的“培养囊”,每个囊泡中都孕育着一只尚未成熟的子族——有的是蜷缩着身体的工族,机械臂已经初具雏形;有的是展开翅膀的兵族,装甲上的纹路正在缓慢形成。当金属液注入培养囊后,囊泡中的子族立刻开始吸收养分,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只需几个标准时,它们便会成熟,破囊而出,加入巢穴的工作或巡逻队伍。
就在母皇专注于进食和转化物质时,它那数十万颗复眼中的一颗突然亮起了急促的红光。通过遍布巢穴的感应网络,它捕捉到了一个异常信号——一只工族的移动轨迹极为混乱,时而在通道中原地打转,时而突然加速,与周围规律移动的同类格格不入。但这道异常信号只在它的意识中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被忽略了。
在母皇的认知里,如此庞大的族群中,底层个体出现逻辑混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它们可能在搬运矿石时被掉落的碎片砸中核心,也可能在与其他子族的碰撞中损坏了程序模块,这些“残次品”就像人类社会中的垃圾,无需过多关注。它甚至没有调动更多的感应节点去监控那只工族,只是通过脑电波向附近的两只兵族传递了一道简单的指令:清除异常个体。
那两只兵族原本正在通道中巡逻,接到指令后,它们立刻调整方向,红色的复眼锁定了目标。它们的速度极快,五十公里长的躯体在狭窄的通道中灵活穿梭,翅膀扇动时产生的气流让周围的工族纷纷避让。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警告,只是在接近那只工族俘虏时,前肢的装甲突然展开,露出了内部闪烁着寒光的利爪——按照虫族的规则,清除底层异常个体不需要任何仪式,只需将其撕碎,然后将残骸扔进巢穴最下方的冢场,那里堆满了历代子族的尸体,最终会被巢穴的分解系统转化为基础能量。
通过工族俘虏体表的微型摄像头,这一切都实时传输到了林宇所在的指挥舰屏幕上。当看到两只兵族的红色光点快速逼近时,林宇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座椅扶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快速切换到巢穴的感染分布图,屏幕上,代表被同化病毒感染的蓝色光点已经覆盖了巢穴的一半区域——从外围的矿石搬运区到中层的能量补给站,甚至有少量蓝色光点已经渗透到了接近核心的孕育腔边缘。
“时间到了。”林宇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
几乎在按钮按下的瞬间,那只工族俘虏体内的病毒控制器发出了激活信号。巢穴中,所有被感染的工族和兵族突然停下了动作,它们的机械臂悬在半空,翅膀停止扇动,原本闪烁着红光的复眼瞬间黯淡,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从复眼中缓缓亮起,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
最先发动攻击的是一只位于矿石山附近的被感染兵族,它猛地转过身,对着旁边一只正在搬运矿石的红眼工族张开了嘴。一道灼热的蓝色激光束从它口中射出,瞬间穿透了红眼工族的躯体,金属外壳在高温下融化成液态,滴落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这道攻击就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巢穴。
数亿只被感染的子族同时行动起来,它们不再遵循母皇的指令,而是将攻击目标对准了身边所有红眼的同类。工族们放下手中的矿石,用机械臂挥舞着沉重的金属块,砸向路过的兵族;兵族们则互相喷射激光束,蓝色与红色的光束在通道中交织,形成一片致命的光网。有的被感染工族甚至爬上了那座上千万公里高的矿石山,将矿石推下山峰,巨大的石块如同流星般砸向下方的红眼子族,引发一连串的爆炸。
巢穴彻底陷入了混乱。原本整齐的通道被倒塌的金属结构堵塞,能量管线断裂后喷出的高压能量流四处乱窜,将周围的子族瞬间汽化。母皇前端的半球形结构猛地张开,数十万颗复眼全部亮起,发出愤怒的红光,它试图通过脑电波重新控制子族,但此时蓝色病毒已经切断了大部分子族与它的连接,只有少数核心区域的红眼子族还在响应指令,却被潮水般涌来的蓝眼子族包围、撕碎。
那两只奉命清除异常个体的兵族此刻也陷入了困境,它们刚要对工族俘虏发起攻击,周围突然冲上来十几只蓝眼兵族,激光束如同暴雨般打在它们的装甲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焦痕。工族俘虏则在林宇的控制下,趁机朝着巢穴核心的反方向移动——它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它需要在混乱中找到一条逃生路线,将巢穴内部的实时战况传回指挥舰。
玄武悬臂的星空中,虫族巢穴的能量波动变得异常狂暴,蓝色与红色的光芒交替闪烁,远远望去,就像一场正在燃烧的星际风暴。而这场风暴的源头,仅仅是三天前那只看似不起眼的工族俘虏,以及它所携带的、足以颠覆整个虫族族群的同化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