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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版《黄九郎》:老巷药院的藤影与未凉的守护

陈砚的竹镊子第三次夹起那张破损的桑皮纸时,老巷的晨雾刚好漫过“砚知斋”的木窗,将案上半本清代《本草图经》晕成朦胧的墨色。纸页边缘沾着细小的霉斑,需要用特制的浆糊小心修补,而这种浆糊的关键原料——“秋露藤”,整个老城只有巷尾黄九的院子里有。

作为市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师,陈砚守着这条“药香巷”已经三年。巷子不长,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砖房挂着旧招牌,有卖老药的、修旧物的,唯独黄九的院子最特别——朱漆木门常年半掩,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黄氏药院”,院里爬满藤蔓,连墙头都垂着不知名的草药,风一吹,满巷都是清苦的药香。

陈砚第一次找黄九,是去年秋天。他修复一本明代医书,需要“秋露藤”熬制的浆糊,问遍了老城的药材铺都没有,最后还是修旧物的老周说:“去巷尾找黄九吧,那小子院里啥稀罕草药都有。”

推开半掩的木门时,陈砚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院子里没有寻常人家的杂乱,只种着各色草药,分类整齐,每株旁边都插着小木牌,写着药名和习性。一个穿素色棉麻衫的年轻人蹲在石台前,正用竹刀削着一段藤条,指尖沾着淡绿色的汁液,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俊。

“找秋露藤?”年轻人没抬头,声音清润,像浸了露水的草药,“跟我来。”

他就是黄九。陈砚跟着他走到院子深处,一棵老槐树下,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叶子上还沾着晨露。黄九伸手摘下几片叶子,递给陈砚:“新鲜的药效最好,熬浆时加半勺蜂蜜,能让纸页更柔韧。”

陈砚接过叶子,指尖触到黄九的手,竟有些发凉,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似的。他想问什么,却见黄九已经转身,回到石台前继续削藤条,阳光落在他身上,竟没有留下影子——陈砚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影子又出现了,淡得像一层雾。

“多谢黄先生。”陈砚没再多问,揣着秋露藤回了工作室。熬浆时加了蜂蜜,浆糊果然细腻,修补的桑皮纸贴合得严丝合缝,连老馆长都夸“这浆糊比馆藏的还好用”。从那以后,陈砚常去黄九的院子,有时讨草药,有时聊古籍,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他发现黄九身上有很多“怪处”:从不戴手表,却能精准说出时辰;院子里的草药不管多罕见,都长得生机勃勃,连冬天都有花开;最奇的是,黄九懂古籍,甚至能看出陈砚修复时没注意到的细节——有次陈砚修复一本南宋的诗集,黄九指着一页说:“这里缺了三个字,应该是‘风、月、归’,我曾在一本抄本上见过。”陈砚后来查遍馆藏,果然在一本孤本抄本里找到了对应的句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陈砚忍不住问。

黄九正在给一株“凝露草”浇水,闻言笑了笑:“家里祖传的,爷爷以前是草药郎中,也爱收集旧书。”他没多说,陈砚却注意到,黄九说“爷爷”时,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怀念,又像遗憾。

麻烦是从今年春天开始的。巷口贴了红色公告——“药香巷片区拆迁改造,本月底前完成清退,规划建设‘老城商业中心’”。落款是“鼎盛地产”,负责人王总,据说在老城拆了好几个巷子,手段强硬。

“拆不得!”老周第一个急了,他的修旧物铺传了三代,“我这铺子拆了,那些老物件找谁修?”

黄九的院子也在拆迁范围内。陈砚去看他时,黄九正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片秋露藤叶子,轻轻摩挲:“这院子,我守了五十年了。”

“五十年?”陈砚愣住了,黄九看起来才二十多岁。

黄九抬头,眼里映着槐树叶的影子:“我爷爷守了一辈子,他走后,就轮到我了。这棵老槐树,是清代时种下的,树下埋着很多老药方,还有……很多人的念想。”

陈砚这才明白,黄九说的“祖传”,不是一代人的事。他想起第一次见黄九时没有影子的样子,想起院子里四季常青的草药,心里突然有个念头——黄九或许不是普通人。

可没等他细想,开发商的人就来了。王总穿着西装,戴着金链,踩着青石板路走进黄九的院子,身后跟着几个黑衣壮汉:“黄先生,拆迁补偿款给你双倍,赶紧收拾东西,月底前必须搬。”

“这院子不卖。”黄九站起身,手里的秋露藤叶子轻轻晃动,院子里的草药突然无风自动,藤蔓缠上了壮汉的裤脚。

王总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给脸不要脸!来人,把他的草药都拔了,强行清退!”

壮汉们冲上去,刚要拔草,却被藤蔓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黄九站在老槐树下,脸色平静:“这院子有灵,你们伤不了它。”

王总又惊又怕,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可第二天,他就换了手段——断了院子的水电,还在巷口堆了建筑垃圾,挡住进出的路。陈砚去看黄九时,他正用井水浇草药,烛光从窗里透出来,在墙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我帮你找媒体。”陈砚说。他联系了市里的民生栏目,记者来了,拍了院子的草药和老槐树,报道了“开发商强拆老药院”的事,引起了不少关注。可王总人脉广,很快就压下了新闻,还放话:“谁敢帮黄九,就别想在老城待下去。”

老周不敢再说话,其他商户也开始收拾东西,只有陈砚没放弃。他去市档案馆查资料,想证明黄九的院子是历史建筑,却意外发现了一份清代的《药香巷志》,里面记载:“黄氏药院,清乾隆年间建,为义庄遗址,院中老槐树下埋有惠民药方,世代由黄氏守护,属地方文化遗存。”

“原来这院子是义庄遗址!”陈砚拿着《药香巷志》直奔黄九的院子,却见王总的施工队已经来了,挖掘机正对着老槐树,准备开挖。

“住手!”陈砚冲过去,挡在挖掘机前,“这院子是清代义庄,是文化遗存,不能拆!”

王总从车里下来,冷笑一声:“一本破书能证明什么?给我开过去,出了事我负责!”

挖掘机的铲斗缓缓落下,眼看就要碰到槐树枝。就在这时,黄九突然举起手中的秋露藤,院子里的藤蔓疯长,缠上了挖掘机的铲斗,老槐树的叶子簌簌落下,竟在地上拼成了“守护”两个字。

“是鬼!”有壮汉尖叫起来,施工队的人吓得纷纷后退。王总也慌了,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手机没信号,周围的建筑垃圾突然倒塌,挡住了他的退路。

巷里的居民都来看热闹,有人认出地上的字,喊:“是老槐树显灵了!黄先生是守护者!”之前不敢说话的商户,也纷纷站出来:“不能拆!这院子是老城的念想!”

混乱中,市文旅局的人来了。原来陈砚之前提交的资料被转到了文旅局,工作人员核实后,确认黄九的院子是清代义庄遗址,属于市级文化保护建筑,当即责令王总停工,还对他进行了处罚。

王总脸色惨白,只能带着施工队撤走。老巷保住了,黄九的院子也保住了。那天晚上,居民们在老槐树下摆了桌小宴,老周带来了自己修的旧灯笼,陈砚带来了刚修复好的《本草图经》,黄九煮了草药茶,清苦中带着回甘。

“你到底是谁?”陈砚喝着茶,轻声问。

黄九看着老槐树,眼里满是温柔:“我爷爷是黄氏最后一代郎中,他走后,我受他所托,守着这院子和药方。我不是人,是院里的秋露藤修成的灵,借了黄氏的名字,守了这巷五十年。”

陈砚没惊讶,反而笑了:“难怪你的草药长得这么好,难怪你懂古籍。”

“我快到时限了。”黄九说,指尖的绿色汁液淡了些,“秋露藤的灵,只能守五十年,再过三个月,我就会变回藤蔓,回到老槐树下。”

陈砚的心里一酸:“那以后,谁来守这院子?”

“会有新人的。”黄九笑着指了指巷口,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正蹲在路边,小心翼翼地给一株野草浇水,“她能看见院里的灵气,以后,会是她来守。”

三个月后,陈砚去黄九的院子,却见木门敞开,石台上放着一本旧药方,上面写着“秋露藤浆糊法”“凝露草养护方”,落款是“黄九”。老槐树下,新长出了一株秋露藤,藤蔓上开着细小的白花,风一吹,满巷都是清苦的药香。

后来,那个小姑娘果然成了院子的新主人。她学着黄九的样子,种草药、收药方,偶尔会问陈砚:“陈叔叔,黄九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陈砚指着老槐树下的秋露藤:“他一直都在,在草药里,在药香里,在我们守护的老巷里。”

夕阳下,药香巷的青石板路上,小姑娘提着竹篮,给巷里的老人送草药茶,陈砚坐在砚知斋里,修复着新收来的古籍,老槐树下的秋露藤轻轻晃动,像在跟他们打招呼。

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个叫黄九的灵,守了这巷五十年;但所有人都知道,药香巷的药香会一直飘下去,老槐树的影子会一直罩着这巷,守护着这里的人,守护着这里的念想,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