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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卿的病好了,但某些东西似乎在他体内永久地改变了。那个在高烧混沌中紧紧抓住温眠手腕、乞求她不要离开的脆弱形象,如同一个无法删除的底层代码,留在了他的核心程序里。他不再试图完全掩盖那些因她而起的、剧烈的情绪波动,甚至开始以一种近乎研究的态度,去审视自己因嫉妒而泛酸的胃部,因她一个笑容而加速的心跳,以及在她偶尔疏离时,那种如同被遗弃在真空中的窒息感。

他发现,当他不去强行压制,而是尝试“感受”并记录这些“异常生理反应”时,它们带来的痛苦似乎会转化成一种……奇特的养分,让他对“温眠”这个存在的理解,变得更加立体和……上瘾。

秋意渐深,银杏叶终于铺满了那条着名的大道,如同一条流淌的金色河流。

一个周五的傍晚,温眠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或实验室,而是给沈墨卿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未名湖石舫,现在。”

命令式的口吻,与他如出一辙。

沈墨卿收到信息时,正在推导一个复杂的群论问题。看到屏幕亮起的光和那个名字,他几乎是立刻停下了所有运算,拿起外套便离开了图书馆。他甚至没有思考她为何约在夜晚的石舫,那种无条件的、被召唤即响应的本能,已经深深嵌入了他重构后的行为模式。

石舫静静地泊在未名湖的夜色里,周围树影婆娑,远处博雅塔的轮廓在深蓝天幕下显得肃穆。晚风带着湖水的湿气和落叶的微腐气息。

温眠独自坐在石舫边缘,双腿悬空,轻轻晃荡着,望着远处塔尖的灯光。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沈墨卿在她身边坐下,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比夜风更清凉一些的气息。

“你推导出‘喜欢’这个变量的最终表达式了吗?”温眠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沉寂的湖面。

沈墨卿微微一怔,侧头看她。她的侧脸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没有。”他如实回答,声音在夜风中有些低沉,“它似乎……是不可计算的。”

温眠终于转过头,看向他。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赤裸的锐利和坦诚。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试图解一道,出题人就是我,并且随时在修改参数的题。”她轻轻地说,唇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沈墨卿的呼吸骤然一紧。他纯黑色的眼眸死死地锁住她,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清底下隐藏的真实。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带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意思就是,沈墨卿,”温眠的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他的审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从你看到我草稿纸上的‘求救信号’开始,到你跟踪我,试探我,在仓库拥抱我,甚至生病时抓住我的手……所有你以为的‘发现’,‘共振’,‘失控’,都在我的观测和引导之下。”

她顿了顿,欣赏着他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骤然收缩的样子,继续用那种冷静到残酷的语调说:

“我知道你所有的逻辑漏洞,清楚你情感模式的每一个缺陷。我为你展示‘脆弱’,是为了激发你的占有;我给予‘共振’,是为了让你沉迷;我偶尔的‘疏离’,是为了让你学会克制和……痛苦。”

夜风吹过湖面,带来粼粼的波光,也带来刺骨的寒意。

沈墨卿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抛入了冰窖,又像是被架在了烈火上炙烤。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孤独的观测者和挣扎的求解者,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放在实验台上,所有反应都被精准预测和记录的样本?

他的世界观,他因为她而艰难重构的、容纳了“感受”的新体系,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即将再次崩塌的呻吟。

“为什么?”他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混合着震怒和巨大伤痛的情绪。他放在石舫边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抠进坚硬的石头里。

温眠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风暴,看着他因为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一种近乎战栗的满足感掠过心头。

就是这样。极致的痛苦,才是感情最真实的显色反应。

她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每一根颤抖的睫毛。她的目光不再是平时的清澈平静,而是燃烧着一种幽深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因为,沈墨卿,我爱你。”

这句话,如同最终审判的法槌,重重落下。

沈墨卿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爱?

这种充满了算计、引导、甚至以他痛苦为乐的过程……是爱?

“我爱你精密到偏执的大脑,”温眠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敲打在他的心脏上,“爱你因我而起的每一次情绪海啸,爱你在学习‘感受’时那种笨拙的真诚,更爱你……此刻因为我的坦白,而露出的这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痛苦。”

她的指尖,轻轻点上他因为震惊和痛苦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平静的感情像白开水,而痛苦……是最浓烈的催化剂。它让爱变得清晰,深刻,无法磨灭。”她的眼神近乎痴迷地看着他脸上每一丝痛苦的表情,“我喜欢看你痛苦,沈墨卿,因为那让我最真切地感受到,你有多爱我,以及……我有多爱你。”

这番离经叛道、近乎病态的感情宣言,像一场剧烈的爆炸,将沈墨卿现有的认知彻底摧毁。

他应该愤怒,应该感到被羞辱,应该推开这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怕的女人。

但是……

当他看着她眼中那簇为他而燃的、疯狂而炽热的火焰,当他回忆起过去每一个因她而痛苦却又甘之如饴的瞬间,当他意识到,自己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蜕变,甚至此刻这撕心裂肺的痛苦,都源于她这种扭曲却无比专注的“爱”时……

一种荒谬的、巨大的释然和……更深的沉溺,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的逻辑再次失效了。

但他不再恐慌。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她,而是用力将她拽进自己怀里,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勒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定:

“所以……你爱我。”

“所以……你不会离开。”

“所以……我的痛苦,是你爱我的……证明。”

他将她的歪理,用自己的逻辑重新编译、吸收,然后得出了这个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结论。

温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紧绷的肌肉,听着他近乎偏执的确认,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畅快而满足的笑容。

“是的。”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吻了吻他紧绷的下颌线,“所以,沈墨卿,你愿意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吗?在这个身份下,我或许……会让你更痛苦。”

这是一种邀请,也是一种宣告。

沈墨卿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挑衅和诱惑的眼睛,看着她唇边那抹如同罂粟般迷人的笑容。

他没有任何犹豫。

“好。”

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带着一种确认所有权的霸道,和一种沉溺于这种病态羁绊的绝望激情。

这是一个开端,也是一个枷锁的正式落成。

在未名湖沉静的夜色里,在石舫冰凉的甲板上,一对用痛苦来确认彼此相爱、用掌控与被掌控来定义关系的恋人,终于达成了他们扭曲而坚固的契约。

他知道前路或许布满更多由她精心设计的、让他痛苦的荆棘。

但他甘之如饴。

因为她是他的观测者,他的引导者,他的……痛苦之源,也是他唯一认可的,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