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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自深海视频中汲取的萤火,并未能持续照亮太久。戒断的反复,比季晨光预想的更为凶猛。

几天后,一个高强度连轴转的日程成了导火索。睡眠不足,精神高压,像不断累积的砝码,压在他本就脆弱的神经上。在一次深夜电台直播结束后,季晨光回到休息室,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烦躁与虚脱。

温眠递给他一杯参茶,他没接,只是烦躁地挥开,声音沙哑:“别管我。”

休息室里还有其他团队成员在收拾东西,见状都愣了一下,气氛瞬间有些凝滞。季晨光很少在公开场合如此失态。

温眠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平静地收回手,将杯子放在桌上,对其他人说:“大家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

团队成员们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迅速离开。门被关上,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季晨光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呼吸粗重。他感觉那个空洞正在体内疯狂扩张,吞噬着他所有的理智和力气。他需要点什么,什么都好,来堵住那可怕的漏洞。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视着房间——落在温眠随手放在化妆台上的那支定制口红上,落在她搭在椅背上的、带着她体温的羊绒披肩上……

诱惑张牙舞爪,几乎要将他最后一丝意志力撕碎。

“出去。”他背对着温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身体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他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失控,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温眠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季晨光,看着我。”

季晨光身体猛地一僵。

“看着我。”温眠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

一种混合着愤怒和莫名服从的情绪驱使着他,他猛地转过身,赤红的眼睛瞪向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你到底想怎么样?!看着我失控的样子很有趣吗?!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挣扎?!”

他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崩溃的绝望。

温眠没有被他吓到,也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她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然后,抬起手,指向休息室里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看看你自己。”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他愤怒的咆哮,“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季晨光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镜子里,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偶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狂乱、脸色惨白、头发凌乱、浑身散发着戾气和脆弱感的年轻男人。那么陌生,那么……丑陋。

他怔住了。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所有的怒火和焦躁瞬间冻结。

这就是他吗?这就是藏在完美皮囊下的、真实的他?

“这就是你失控时的样子。”温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是你想象中充满力量感的掠夺者,而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可怜的碎片。”

“碎片”两个字,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季晨光的心上。他一直试图用收集来的碎片拼凑一个完整的、值得被爱的自己,可镜中映出的,却依旧是支离破碎。

他看着镜中那个不堪的自己,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几乎无法站稳。

就在这时,温眠做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走到镜子前,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点在了镜中那个季晨光影像的胸口,那个空洞存在的位置。

她的指尖隔着冰冷的镜面,仿佛直接触碰到了他那颗疯狂跳动、却又无比荒凉的心脏。

“感觉到了吗?”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穿透力,“不是只有收集来的东西才有价值。你在这里,呼吸着,痛苦着,挣扎着……本身,就是存在。”

她顿了顿,目光透过镜面,直直地看向他震惊的双眼。

“你的价值,不在于你拥有了什么别人的碎片,而在于你是谁,在于你即使破碎,也依然在尝试拼凑自己的勇气。”

季晨光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镜中她指尖落下的位置,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的映像。她的话语,和她指尖那隔空的、象征性的触碰,像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他多年来用扭曲行为构筑的层层迷雾。

他一直以为,价值在于“拥有”。拥有完美的形象,拥有他人的爱慕,拥有那些能带给他虚假慰藉的私人物品。

可温眠告诉他,价值在于“存在”,在于“勇气”。

原来,他苦苦向外索求的,一直就在他自己身上,哪怕那只是一个破碎的、不堪的、却依然在挣扎的“存在”。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季晨光苍白的脸颊滑落。他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彻底“看见”和“解读”的震撼。

他所有的阴暗,所有的扭曲,所有的挣扎,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无所遁形。她不仅看见了,还指出了那条他从未想过的、通往自我救赎的路径。

温眠收回了手,转身面对真实的他,而不是镜中的映像。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期待的东西。

“把力气用在拼凑自己上,季晨光,”她说,“而不是用在掠夺和隐藏上。”

季晨光看着她,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轮廓,看到她眼中那点微弱却坚定的光。

他心中的狂躁和空洞,在那泪水和她的言语中,奇异地开始平息。不是被填满,而是被……理解了,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他依然破碎,但这一刻,他仿佛看到那些碎片之间,出现了细微的、可能重新连接的缝隙。

而引路人温眠,不仅为他指明了方向,还在他最不堪的时刻,亲手为他拾起了第一片,属于他自己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