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的雪片子像撕碎的棉絮,扑簌簌落在的娄公馆的小楼上。
爸,真要走到到这一步?许大茂的喉结动了动,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艰难的说道。
“这也是无奈之举了。”娄振华叹了气。“我虽说已经上交了全部的股份,可当下的局势,大茂,你作为放映员,应该是很清楚的。”
“资本家的尾巴要割干净!”这句话一直在许大茂的脑海中萦绕,在耳边嗡嗡的作响。
“自从邱小姐出嫁,今昔已经不同往日了!” 许大茂明白老丈人的意思。留在这里对娄家没有半点的好处。
“那小娥和佳怡?” 许大茂的手在发抖。
“大茂,我知道你和小娥的感情非常的好,佳怡这孩子我也喜欢。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真的为了她们好,要学会放手。” 娄振华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如果可能,我也不想离开的。”
“资本就是原罪。” 娄振华站起身来,许大茂看岳父娄振华正用鸡毛掸子扫去博古架上青花瓷瓶的积尘。“这是一只乾隆年间的缠枝莲罐,大茂你看这光泽,这器形。”
“有些事情,风起的时候,没人会听你解释的。” 娄振华的声音带着旧式文人的矜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落在院中那株枯死的西府海棠上。
春天的时候,许佳怡还在这树下埋过她掉的第一颗乳牙。
香港那边来信,说浅水湾的宅子都置办好了。我会带她们娘俩一起走。娄振华背对着许大茂。大茂,你若是执意留下?我希望你能重新开始?
“腾腾腾!”许大茂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爸。我知道了。。。。。。”
八岁的许佳怡像只小兔子似的跑了进来,冰凉的鼻尖蹭在父亲手背。爸爸,要去看天安门吗?孩子腕子上系着红头绳。“姥爷,我们一起去,好吗?”
“好啊!我们一起去!” 娄振华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小佳怡的小脑袋。
你当真要留下?娄小娥声音凄苦的对丈夫说道。
爸妈现在还在这里,还有妹妹爱玲。我走了,他们怎么办?许大茂强忍着心里的不舍。
娄小娥突然扑进许大茂的怀里,绸缎睡袍的盘扣蹭过他脖颈。我留下来陪你,让爸妈带佳怡去香港,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你。。。
话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许大茂堵住了,就像当初刚进四合院的那个晚上。
二号月台的蒸汽机车喷着白雾,许佳怡的哭声穿透了寒风,小手死死的抓住许大茂的大衣下摆,爸爸骗人!说好的一起堆雪人的!孩子棉鞋上的兔耳朵耷拉着,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绿皮车厢的门“砰”地关上了,许大茂看见娄小娥抱着许佳怡从车窗里探出半截身子,站台上是爸爸不要我了的哭喊声。许大茂痛苦的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
许大茂!你当年在北海公园划船的时候说过话,你不要忘了?最后传来的是娄小娥的呼喊声。
腊月廿八。
雨儿胡同飘着细雪,何大江正踩在凳上往门楣贴字。浆糊刷子刚沾到红纸边缘,院门突然被叩得”砰砰”响。
小叔?何大江定睛看清来人,手里的浆糊碗“当啷”掉在了地上。许大茂看上去萎靡不振的,衣服也是邋遢不堪。左眼皮肿得发亮,像是被人揍过。
他张了张嘴,喉头咕噜一声就往地上出溜,被何大江一把架住了胳膊。
快进屋,快进屋!何大江半拖半抱把许大茂弄进东厢房。
许大茂瘫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扫过屋内的年画。杨子荣举着马刀,雪原背景里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艳。
小娥,佳怡。许大茂突然抓住何大江的手,火车开的时候,佳怡的兔耳朵都掉了。话没说完,这个曾经在四合院里吆五喝六的放映员已经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老丈人说,说资本就是原罪。许大茂声音发抖,可当年在北海公园,我划船带她看五龙亭,她说要给我两个生孩子的。
许大茂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何大江从暖瓶倒了杯水给他,拍了拍许大茂的后背。
窗外北风卷着雪花拍打着窗棂,何大江起身把火炉拨得更旺了一些。“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先喝口水。晚上就在这里住下。”
一会的功夫,张巧云带着孩子也回来了。看到许大茂这般模样,也是唏嘘不已。
也不知道,香港现在下没下雪?许大茂的眼泪又涌出来,顺着胡茬滴进酒盅。“佳怡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脚放在我的怀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大茂,事情已然发生了,当下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凡事都有例外,再寒冷的冰也会融化的,你要相信。何大江郑重的对许大茂说道。
“小叔,您说我还会再见到小娥和佳怡?”许大茂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一样。
“大茂,你小叔什么时候骗过你?”张巧云也在一边也说道。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像这样?
“大茂哥,你不要哭了,小娥姐姐会回来的。”周佳玉已经11岁了,掏出了自己的手绢给他。
“嗯,哥哥不哭。”许大茂胡乱的摸了一把脸。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先给了何大江一根,自己抖着手点了三次也没点着,还是周佳玉把火柴擦了,凑到了他的烟上。
明儿九点,你来街道办找我。何大江把许大茂喝空的酒盅倒满,“小娥既然走了,你的尾巴也要给处理了。”
“小叔,我的什么尾巴?”许大茂一时没转过弯。
“你的婚姻状态。”何大江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娥那边我没办法,但是你,我需要先处理了。谁知道以后这风,会刮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我。。。” 许大茂看到何大江严峻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大茂,这是你小叔的衣服,晚上你换了,今天就睡西厢吧?”张巧云拿来了一身的衣服。
“婶子,我已经给您添麻烦了,这多不好?”许大茂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行了,我放这了,到这就是到家了。”张巧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