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洞口，手还搭在石壁上。刚才那几道黑影穿过树林的路线太整齐了，不是慌乱逃窜，是早就安排好的撤退路线。
他回头看了眼山洞深处。火盆里的灰还没冷，九叔正蹲在地上检查那本烧剩的册子残页。两人没有说话，但林青知道师父现在走不开。
他抽出桃木刀，往地上一插，从怀里摸出三张黄符。手指一搓，符纸散开，在月光下摆成三角。这是追踪用的引路符，得靠血气激活。
咬破指尖，他在每张符上点了一下。血刚落上去，中间那张突然抖了两下。林青抓起来一看，符角微微发黑。
有反应了。
他把符收好，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脚踩在枯叶上，声音很轻。山路往下斜，越走林子越密。头顶的树冠把月亮盖住大半，只能看见零碎的光斑。
跑了大概一刻钟，前面出现岔口。左右两条小路都被踩过，落叶有翻动的痕迹。林青停下，从腰间解下罗盘。指针晃了几圈，最后偏向右边。
他没急着走，先蹲下来摸了摸地面。右手边的土有点湿，但颜色偏暗，像是被人洒过什么东西。左手边的泥土正常，可三步之外有块石头歪了，底下压着半片布条。
是黑布。
林青伸手把布条抽出来看了看。边缘烧焦了，应该是被符火烧过的。这种布一般用来包法器，或者裹尸体。
他把布条塞进怀里，往左边走了五步，突然停住。地上有个浅坑，形状像脚印，但比常人小一圈。蹲下细看，坑底有一层薄粉，闻起来带点苦味。
迷踪阵的药粉。
这些人不止想跑，还想让人追丢。
林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粉末，撒在自己鞋底。这是驱迷散，能防低级幻阵。做完这些，他才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两个岔口，前方传来一阵风声。不是自然风，是有人在林子里快速移动带起的气流。他立刻贴到一棵树后，屏住呼吸。
十步外，三个黑衣人正快步穿行。中间那人背着个长条包裹，走路时一瘸一拐。另外两人手里都拿着短棍，时不时回头张望。
林青数了数他们的脚步节奏。三个人走得一样快，连抬腿的高度都差不多。这不是普通手下，是训练过的。
等他们走过一块空地，林青悄悄绕到侧面。他从符袋里抽出两张震灵符，捏在手里。等三人走到一片密林前，突然加快速度冲出去，把符甩向空中。
两张符在半空炸开，金光一闪。背包裹那人猛地一顿，差点摔倒。其他人也停下，迅速围成一圈。
中间那人抬手一扬，一团黑雾从掌心喷出。雾气扩散很快，瞬间遮住整片空地。林青早有准备，咬破指尖抹在眼皮上，眼前立刻清楚起来。
烟阵而已。
他拔出桃木刀，疾行咒默念一遍。身体一轻，几步就冲进了雾里。
迎面一人挥棍砸来，林青侧身避开，刀背敲在他手腕上。那人闷哼一声，棍子掉了。第二个人从侧面扑上来，手里多了把铁钉。
钉子甩过来的时候带着风声。林青低头闪过，顺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对方跪地瞬间，他反手一刀柄砸在后颈，直接放倒。
第三个就是背包裹的。见同伴倒下，他转身就跑。林青哪能让他走，甩手扔出捆妖索。
绳子在空中展开，像蛇一样缠住那人脚踝。林青用力一拽，对方扑倒在地。包裹摔出去老远，发出金属碰撞声。
林青走过去，一脚踩住包裹。那人还想爬，被他揪住后领提起来。
“谁让你们撤的？”
对方不说话，嘴里开始念咒。林青早防着这一招，抬手拍在他脖根，劲道刚好打断运功。
“我不问第二遍。”
那人喘着气，终于开口：“我们只是执行命令……主坛不能乱……”
“主坛在哪？”
“你追不上……他们已经……”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哨音。短促，两下。
林青抬头看去。树影晃动，又有几道人影在远处穿梭。这次方向变了，往山腹更深处去了。
他把俘虏按在树干上，捆妖索绕了三圈勒紧。绳子自带禁言效果，再想施法也张不开嘴。
做完这些，他捡起那个包裹。解开一看，里面是三枚铜钉，钉头刻着倒五芒星。还有一块黑色令牌，上面写着“壬子归位”四个字。
时间只剩不到一天。
林青把东西收好，正要继续追，忽然听见左边林子里有动静。不是脚步，是藤蔓被拨动的声音。
他慢慢靠近，发现一片野藤长得特别密。地面浮土有翻动的痕迹，像是最近有人埋过东西。
抽出桃木刀，他往藤丛里划了一道。刀尖碰到硬物，发出“铛”的一声。
低头扒开一看，是个铁盒。盒子上了锁，但旁边有把小铲子。林青用铲子撬开锁扣，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叠纸，最上面写着“鸦岭地形图”。图纸标注了三条路线，其中一条用红笔圈了又圈，终点写着“辰时三刻，魂启”。
正是明天的时间。
林青把图塞进怀里，抬头看向山林深处。那些人跑得再快，总得按路线走。他现在知道他们在哪了。
正要动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树枝断裂的响动，有人在狂奔。
林青立刻伏低身子。来的不止一个，至少三个，速度比之前快很多。
等他们接近，他看清了。这三个人身上都没背包，也没拿武器，但跑姿一致，明显是一队。中间那人手臂上有血迹，一路滴着。
跑到岔路口，其中一人突然停下，指着右边说：“走这边！快！”
另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林青没动。他知道这是陷阱。真正的逃命不会临时改道，更不会有人主动指挥。
等三人消失在右边小路，他才从藏身处出来，往左边走去。走了不到二十步，前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掉进了坑里。
他加快脚步，赶到声音来源处。果然有个陷坑，边上铺着树叶伪装。坑底插着几根削尖的竹竿，上面泛着蓝光——有毒。
坑里卡着一个人，正是刚才喊话的那个。他右腿被刺穿，动不了。另外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林青站在坑边看着他。
“你们抛下同伴，真以为能活？”
那人疼得脸色发白，却还在笑：“你不明白……老鸦岭……不能失守……”
“所以你们宁可牺牲自己人？”
“值不值得，轮不到你说……”他突然抬手，掌心亮起一道黑光。
林青早有防备，桃木刀横扫而出。刀风撞上黑光，砰的一声炸开。那人手掌当场裂开，鲜血直流。
“我给你一次机会。”林青把刀尖抵在他喉咙上，“最后一批人往哪去了？”
那人盯着他，嘴角抽了抽：“你就算追到……也阻止不了……他们会重启仪式……用替身……”
“替身？”
“你以为……只有孩子能祭吗？”
林青眼神一冷。
这时，远处又传来哨音。这次是三声，节奏不同。
他知道，真正的目标就在那边。
收刀入鞘，他沿着左侧小路继续前进。
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额头也有汗流下来。但他没停。
前方树林越来越密，空气也开始变沉。
走了约莫十分钟，路边出现一根旗杆。上面挂着半截破幡，颜色发黑。幡布上画着扭曲的符文，和密室里的一样。
林青伸手碰了下幡杆。木头冰凉，像是泡过水。他收回手，发现指尖沾了点黏腻的东西。
不是泥。
他擦掉指尖的污渍，继续往前走。
路开始上坡，坡顶隐约能看到一点火光。
林青加快脚步。
离坡顶还有十几步时，他突然停下。
地上有一只军牌，和之前在洞里捡到的一模一样。
弯腰捡起，牌子背面刻着一行小字：**七组断后，全员殉职**。
他攥紧军牌，抬头看向坡顶。
火光还在闪。
风吹过来一股味道。
像是香烛烧尽后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