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剑还举着，指向前方那个黑袍人。
他的视线有点模糊，脑袋像被铁锤砸过，耳朵里嗡嗡响。
可他没倒。
他知道刚才看到的九叔是假的，那声音也不是真的喊他。
现在站在这里的，才是真凶。
黑袍人抬起手，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掐什么诀。
林青感觉太阳穴一紧，眼前又开始发黑。
不行，不能再被拉进去了。
他咬了一下舌头，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疼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想起九叔教过的口诀：“何所见？非目所录。何所闻？非耳所纳。何所念？非心所主。”
他一边念，一边盯着黑袍人的动作。
左手垂着不动，右手抬起来结印。
但真正发力的时候，左袖抖了一下。
就是那里。
林青不信那些幻象是从人身上来的，他信的是动作。
动作不会骗人。
他不再看对方的脸，也不管脑子里冒出来的画面。
他把全部力气压在剑尖上，真气顺着经脉冲上去，手臂发烫。
下一秒，他猛地往前踏一步，桃木剑不是刺人，而是直接劈向黑袍人左袖前方的空气。
“破！”
剑锋划出一道白光。
空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声闷响，像是鼓皮被人撕裂。
黑袍人身体晃了一下，手停在半空。
周围的景象开始抖动。
破庙的墙、地上的碎瓦、远处的枯井——全都像水面一样荡起波纹。
林青知道，这是幻术的边界在崩。
他再砍一剑，这次是横扫，剑气扫过地面，留下一道焦痕。
金光从他经脉里涌出来，像是练功练到极致时那种滚烫的感觉。
这不是靠天赋，是他每天画符、念咒、打坐、对战练出来的熟练度。
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能护住该护的人。
白光炸开，整个空间像玻璃一样碎成片。
火场没了，阿婆也没了。
真实的破庙出现在眼前。
断墙歪斜，屋顶塌了一半，香炉倒在地上，灰烬洒了一地。
黑袍人后退两步，站在门框下，兜帽下的脸还是看不清。
但他没再动手。
林青喘了口气，握剑的手有点抖。
他知道对方还没完，这种人不会轻易认输。
他转头看向破庙里面。
必须找到小红。
刚才那一波幻术太狠，全是拿他心里最怕的事做文章。
可小红不一样。
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脑子里的影子。
他冲进破庙，脚步踩在腐烂的木板上，发出嘎吱声。
刚进门，左边角落就传来哭声。
“林大哥……救我……”
是小红的声音。
林青停下，没过去。
这声音太轻了，像是故意压着嗓子说的。
而且小红要是真在这儿，看到他会喊得更大声。
他又往前走两步，右边神龛底下又冒出一个身影。
穿着红衣，头发披着，背对着他跪在地上。
和刚才幻术里的一模一样。
林青冷笑一声，抬脚踢翻旁边一张烂桌子。
桌子倒下，那道身影瞬间消失。
他知道这些幻影是残余法力在作祟，专门用来干扰判断。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灰，这是之前贴符剩下的。
他撒在地上，看着灰末飘动的方向。
大部分地方的灰都被风吹散了，只有一块靠近神龛后面的地砖上，灰末聚在一起没动。
而且那块地砖的颜色比别的深一点，像是刚被人踩过。
林青走过去，伸手敲了敲墙。
声音不对。
外面是空心的。
他一脚踹在墙角。
木板应声裂开，露出后面一个小隔间。
里面光线很暗，但能看到一根铁桩钉在地上。
小红就被绑在上面，嘴塞着布条，手腕被麻绳勒得发紫。
她看到林青，眼睛一下子亮了，拼命眨眼睛。
林青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拔出短刀割断绳子。
小红身子一软，差点倒下。
林青扶住她肩膀：“别怕，我带你出去。”
她点点头，嘴唇发白，一句话说不出来。
林青把她往肩上一扛，转身要走。
刚出隔间，门口突然窜出四个人影。
全穿黑衣，手里拿着带钉的锁链，站位呈四方形，往中间收。
林青立刻明白，这是困灵阵，想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他迅速把小红放到墙角凹处，抽出三张镇符拍在地上，围成三角。
符纸燃起黄光，挡住一阵阴风。
小红靠着墙，呼吸急促，但眼神一直盯着他。
林青回头看了她一眼：“待在这儿，别动。”
然后他提剑冲了出去。
左边两人挥链砸来，链子上挂着铜铃，一响就让人头晕。
林青不等他们靠近，甩出一张疾雷符。
轰的一声，火光炸开，逼得两人后退。
烟雾一起，他立刻绕到右边。
第三个人刚举起法铃，林青一剑挑上去，把铃铛打飞。
铃声一断，阵型就乱了。
最后一人还想补位，林青直接冲上去，用剑柄撞他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四个邪徒全被打散。
林青喘着气，正要回去接小红，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黑袍人又来了。
他站在破庙门口，双手交叠，正在结印。
林青知道这招一旦完成，刚才的幻术会再来一遍，甚至更狠。
他不能等。
他把所有真气集中到剑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破掉它。
他吼了一声，冲过去就是一剑。
白光从剑尖爆出来，直奔黑袍人眉心。
对方抬手挡，却被震得连退三步，撞在门框上。
兜帽掉了下来。
是个中年男人，脸色灰白，眼角有道疤。
他瞪着林青，嘴里念了句什么，然后转身跳上屋顶，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其他邪徒也跟着逃了。
林青站着没追。
他知道这些人还会回来，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他走回墙角，小红还在那儿，靠着砖墙坐着，手抓着自己的衣角。
看见他过来，她想站起来，腿一软又坐下了。
林青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烫。
“能走吗？”
她点点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林青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外面风大了起来，吹得破庙吱呀响。
他拄着剑，慢慢往外走。
每一步都走得稳。
刚才那一战耗了不少力气，手臂还在发麻。
但他没松手。
小红的呼吸打在他脖子上，有点湿，有点热。
“没事了。”他说，“我带你回家。”
夜风吹过废墟，卷起几片灰烬。
林青走出破庙大门，回头看了一眼。
香炉翻在地上，符纸烧了一半，贴在墙上的镇符正在一点点熄灭。
他低头看了看肩上的小红。
她闭着眼睛，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林青握紧了剑柄。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