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背靠药铺后门的墙，喘了口气。小雨还在他背上，身子轻得像片纸。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时手抖了一下，门开了，屋里一股陈年药材混着灰尘的味道。
他把她放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自己靠着墙滑坐下去。左臂的烧伤一直在渗水，衣服粘在皮肉上，一碰就疼。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止血符，贴在颈侧。符纸刚沾皮肤就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热油滴进冷水。
外面天快亮了，巷子里开始有脚步声。有人说话，声音不大，但能听出是在议论什么。
他闭眼听了会儿，那些话断断续续飘进来：“……大殿烧了。”“听说是林青干的。”“陈首领死了，是不是他下的手？”
林青睁开眼，慢慢站起身。铜钱剑藏在袖子里，他扶着墙往外走。
巷口站着几个镇民，看见他出来，说话声停了。一个老妇人往前一步，指着他说：“你还有脸回来？陈首领待你不薄，你竟敢烧殿弑首！”
林青没动。他看着她，声音很稳：“我没杀陈玄。”
“那你为什么跑？”另一个男人吼道，“大殿起火时你在不在里面？你和小雨一起失踪，现在又偷偷回来，谁信你是清白的？”
林青抬起左手，慢慢卷起袖子。烧伤露出来，皮肉翻着，边缘发黑。他说：“这伤，是我在大殿里替你们挡住火蛇留下的。我逃，是因为有人要拿我的血开祖陵封印。我不是叛徒，是异会先动的手。”
没人接话。
人群里一阵骚动，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雨扶着门框走出来，脸色苍白，走路不稳，但她一步步走到林青身边。
她抬头看那些人，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你们还记得王家那个孩子吗？被尸气缠身，大夫都说活不过三天。是谁半夜闯进坟场，用三张驱邪符把他救回来的？是林青。”
她顿了顿，继续说：“血纹迷宫那次，五个壮汉进去就没出来。是谁一个人破阵，把他们的尸首背出来的？也是林青。”
周围安静下来。
“现在你们说他是凶手？”小雨冷笑一声，“那你们倒是告诉我，如果真是他杀了陈玄，为什么要冒着命危险把真相带回来？他完全可以躲起来，但他没有。”
有个年轻人低声说：“可……可异会的人说，林青勾结外邪，想毁掉镇子根基……”
“放屁！”小雨猛地提高声音，“你们就这么信他们说的话？陈玄早就不是原来的首领了！他要用活人献祭，要打开祖陵放出不该出来的东西！林青拦他，差点死在里面！你们不去查真相，反倒围着他骂？”
人群彻底静了。
老妇人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其他人也陆续散开，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
林青看了小雨一眼：“你怎么起来了？”
“我能听见外面吵。”她说，“你不会说话，我得替你说。”
她话音刚落，突然咳嗽起来，整个人晃了晃。林青赶紧扶住她，把她带回屋里。
这一觉睡得很浅。
半夜，林青坐在窗边守着。油灯灭了，屋里只有外面透进来的微光。他胸口那股热劲还在，时不时窜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爬。
他正低头检查手臂上的伤，忽然感觉空气变了。
不是风，也不是声音，是一种熟悉的压迫感。
他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三支箭破窗而入，钉在对面墙上，尾羽还在颤。
他立刻起身走近，拔下一支。箭杆上有刻痕，一个清晰的“陈”字。
这不是普通的弩箭。箭头是青铜的，带倒钩，样式和异会巡卫用的一模一样。他摸了摸箭尾的纹路，确认是制式工坊出的货。
他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街道空荡，没有动静。
但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他把三支箭收进怀里，转身去了密室。小雨还在里面睡着，呼吸比白天稳了些。他把她挪到最里面的角落，盖上一件厚衣。
然后他爬上房梁，蹲在横木上，铜钱剑横放在腿前。
不能再睡了。
他靠在梁柱上，眼睛盯着门口方向。只要有人进来，第一支箭飞出去的就是喉咙。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快到四更的时候，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两组，间隔半步，走得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
他们在门口停住了。
林青屏住呼吸，手指握紧剑柄。
外面的人没敲门，也没推门。站了大概十息，又退了回去，脚步渐渐远去。
他没动。
直到天边泛出灰白，他才轻轻跳下来。
小雨醒了，正靠在墙边看他。
“昨晚有人来过？”她问。
林青点头：“两拨人，试探的。”
“他们不敢进来？”
“怕里面有埋伏。”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箭，“但他们认得这个地方。钥匙藏在哪，门怎么开，都清楚。”
小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所以陈玄真的没死？”
林青摇头：“我不知道。但不管是不是他本人，现在有人替他在做事。而且……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他走到桌边，把三支箭并排放在上面。
“这些人不是临时来的。他们是等我回来。”
小雨站起来，走到他旁边：“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不能走。”林青看着窗外，“我现在一跑，全镇都会觉得我心虚。他们会彻底倒向异会残党。我要留在这里，让他们看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小雨点点头：“那你得养伤。”
“伤可以拖。”他握紧剑，“但现在最缺的不是药，是时间。”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鸡叫声。
镇子醒了。
林青把箭收进暗袋，拿起铜钱剑。剑身有裂痕，符文黯淡，但他还是把它别在腰后。
他转身看向小雨：“待在屋里，别出门。如果有陌生人靠近，你就点燃桌下的火折子，我会听见。”
小雨看着他：“你呢？”
“我去街上走一趟。”他说，“让所有人都知道，林青没死，也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