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背包甩上肩头，脚下一用力，翻过院墙。小雨站在门口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晨雾里。他没回头，手里攥着那块金属片，边走边摸出防水袋又看了一遍。
K-7，E.p.，还有那三个字——去西南。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忍者死前留下的密令，和威廉地图上的批注对上了。第七处交汇点，优先勘探。说明他们早就在布局，异会这场夜袭，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
他沿着山坡往下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昨夜打斗的痕迹上。碎砖、烧焦的木梁、墙角残留的黑灰，都是线索。他蹲下身，手指抹过地面一道拖痕。这道印子和其他脚印方向不一样，像是有人被拖走，又像故意留下来引人追的。
林青没急着跟。他站起身，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藏经阁后墙的排水沟口。那里有片湿泥，上面印着半个鞋印，纹路清晰，边缘整齐，不是普通忍者的制式靴底。
他记下了这个纹路。
继续往前，到了山脚岔路口。地上脚印分了两路，一路往东通镇子，一路往西进山林。东边的脚印深，西边的浅，看起来像是多人撤离。但林青知道，真逃命的人不会走大路。
他蹲下来仔细看西边那串脚印。步伐间距忽大忽小，有的地方还特意绕树转圈，明显是想让人以为他们慌不择路。可越是这样，越假。
真正的高手逃亡，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
他闭眼，鼻尖微动。空气里有种味道，淡淡的，像是药粉混着皮肉烧过的气息。这是甲贺流忍者用的止血粉，配了毒灰，沾水会冒烟。昨夜战斗时他就闻到过一次，当时以为是迷香残留。
现在这味儿还在。
他睁开眼，转身走向左侧那片陡坡。那里岩石嶙峋，藤蔓缠绕，普通人根本爬不上去。可越是难走的地方，越可能是真的退路。
刚踏上第一块石头，他就发现了异常。一根断枝挂在半空，枝头还连着点皮，显然是被人掰断又没完全扯掉。他伸手一碰，枝条晃了晃，露出后面一小块布条。
黑色，带暗纹，和山本身穿的夜行衣一样。
林青扯下布条塞进兜里，继续往上攀。岩壁湿滑，但他动作稳，几步就上了高处。站定后俯瞰，整个异会驻地尽收眼底。昨夜火光已灭，只剩几缕青烟飘着。而这片山坡，正好能看清所有逃跑路线。
如果他是山本，也会选这里撤。
他沿着岩缝往前走，没多久就在一块凸石下发现了一摊血迹。不多，只有三四滴，颜色偏深，还没干透。他伸手碰了碰，指尖有点粘。
不是新鲜血，是加了药的。这种血不容易被追踪，还能掩盖体温。
林青冷笑。山本受伤了，不然不会漏这么多。但他还是小看了自己，以为这点手段就能甩开。
他继续往前，走到一片密林边缘。这里的落叶被踩乱了，脚印重叠，像是很多人经过。可他蹲下一看，发现这些脚印都是同一个方向压出来的，先左后右，明显是同一个人来回走动制造的假象。
典型的误导手法。
林青站起身，没跟着脚印走。他抬头看树冠，枝叶晃动的方向不对。风是从南边来的，可这片树枝偏向西北，说明刚才有人从那边跳过去。
他跃身上树，顺着枝干前行。三棵树后，他在一根横枝上找到了第二块布条。这次更大，还带着一枚纽扣。他拿起来看了看，纽扣内侧刻着细小符号，像某种编号。
他记下了形状。
落地后，他掏出防水袋，把三样东西并排摆在地上：金属残片、两块布条、纽扣。这些东西单独看都没意义，合在一起却能拼出一条线。
K-7是代号，E.p.可能是地点缩写，布条材质一致，纽扣编号连续。说明这群人属于同一支小队，而且是精锐中的精锐。山本亲自带队，任务级别极高。
他收起东西，正要离开，忽然停住。
前方五米外，草丛里有道反光。
他慢慢走过去，拨开杂草，捡起一块金属片。比之前那两块小，但形状相似，边缘有烧痕。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两个字：**E7**。
和K-7对上了。
这不是编号，是坐标分区。E代表区域，7是第七点。说明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止一个，而是按顺序推进。
林青把新线索收好，脑子里飞快过图。西南方向，第七处交汇点……应该在滇桂交界一带，靠近边境。那边山多林密，民国时期就是走私通道，现在更是三不管地带。
威廉的目标不在异会，而在那里。
他起身加快脚步，穿过密林，来到一条干涸的溪床。溪底石头被踩乱了，脚印一直延伸到水里，然后消失了。这是最常见的反追踪手段——涉水逃离，让追的人以为他们顺流而下。
可林青没下水。
他站在岸边，盯着对岸的泥地。那里有片野草倒伏着，像是被什么压过。他跃过去查看，发现草根处沾着一点红泥。这种土质只出现在上游十里外的红壤坡。
也就是说，有人从上游来，故意在溪底踩出脚印，再退回原路。
又是障眼法。
林青转身望向左侧陡坡。那里植被茂密，岩石裸露，坡度接近六十度，一般人不敢走。但他刚才已经察觉，空气中那股药灰味，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
他抬脚就往坡上走。
爬到一半，他在一块岩缝里发现了第三摊血迹。这次更多，连着几滴洒在石面上。他伸手一摸，血还是温的。
不超过半个时辰。
他立刻提速，贴着岩壁疾行。二十分钟后，他在一处凹洞前停下。洞口被藤蔓遮住大半，里面漆黑一片。他没贸然进去，而是退后两步，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
咚的一声，回音很短，说明空间不大。
他又等了几秒，确认没动静，才拨开藤蔓钻了进去。
洞内潮湿，地上有几片落叶被踩碎了。他蹲下查看，发现落叶底下压着一枚弹壳。铜制，口径小，应该是忍者用的袖弩发射的毒钉。
他捡起弹壳，翻过来一看，底部有个极小的刻痕：**7→S**
箭头指向S。
林青眼神一凝。
这不是废弃品，是故意留下的。
山本知道他会追，所以留下这条线。可问题是，为什么要指路？
要么是陷阱，要么……是他想让自己看到什么。
他把弹壳收进兜里，退出山洞。外面天色渐亮，雾气开始散。他站在高处眺望，远处山脊起伏，一条野径隐约可见，通向更深的林区。
他掏出地图，对照方位。那条路，正是通往西南边境的方向。
没有犹豫，他迈步踏上小径。
走了不到百米，他在路边一棵树上发现了新的标记。树皮被削了一块，下面刻着一个符号：蛇首衔月。
和金属片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林青停下脚步，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很久。
这不是警告，是邀请。
山本在等他。
他把手伸进怀里，握住桃木剑柄。剑身微凉，但他心里清楚，这一路追下去，不会只是抓个逃犯那么简单。
他继续往前走。
林青的脚步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前方弯曲的小径，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突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路边的石头上，有一滴新鲜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