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荒谷入口，金光从桃木令上炸开，直冲前方黑雾。他没有往前冲，而是猛地后退三步，单膝点地，左手按住地面。
那股金光撞进倒五芒星的一角时，赵刚的脚抽了一下。
林青立刻明白了——阵法和人是连着的。动一个角，就等于在抽他们的神识。硬破会要命。
他闭眼，真气顺着体内经络逆行，按照茅山老谱里的“破煞九息法”转了三圈。耳边风声还在响，但他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整个脑子像被压进水底，只能靠一口气撑着。
再睁眼时，他看穿了这阵的根子在哪。
西北角那块残碑有问题。碑上的符文是反的，刻痕比其他地方深两分。而且每次黑雾翻腾，那块碑底都会渗出一股暗流，顺着地缝往阵心走。
那就是阵眼。
林青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桃木令上。令牌嗡地一震，光色变深。
他盯着赵刚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左足轻抬三分。”
赵刚不动。五个人都不动。
但林青知道他在等什么。血咒不是让人听话的，是让身体记住原来的节奏。就像小时候练桩功，师父敲你一下，哪怕睡着了腿也会自动回位。
三秒后，赵刚的左脚微微一颤，偏开了原位一点三寸。
就是现在！
林青袖中镇煞钉甩手飞出，铁钉划破空气，直插残碑裂缝。钉尖入石瞬间，阳符油炸开一道火线，顺着地缝往阵图里钻。
轰！
整片地面猛地震了一下。倒五芒星的一个角当场断裂，黑雾剧烈翻滚，像是被撕掉一块肉。
空中那道黑影发出一声闷吼，双手乱挥，想要稳住阵型。可剩下的四个角开始互相抢气，原本均匀流转的能量乱了套。
林青没停。他知道这种阵法有补救机制，必须在三十息内彻底断根，否则它会把被困的人当成燃料继续烧。
他右手掐诀，左手拍地，将真气灌进地面。桃木令横在胸前，光晕一圈圈扩散，锁住另外四个角的流动轨迹。
“赵刚！右肩下沉！”
那人依旧僵直，但肩膀突然抖了一下，正好压住脚下一条刚亮起来的符线。
又断一节。
“陈七！低头！”
“李冲！膝盖微曲！”
每喊一个名字，他就用血咒催一次共鸣。这些人不能动，但他们还记得自己是谁。肌肉记得，骨头记得，连呼吸的节奏都记得。
第三枚钉子出手，砸进东南角一块碎石下。火光炸起，符线崩裂。
第四枚钉子打向西南，半空就被黑雾卷住，没能落地。
林青眉头一皱，知道对方反应过来了。
空中黑影扭曲变形，双手结印，一股阴风扑面而来。他立刻翻身滚开，刚才站的位置被刮出三道深沟。
“想拖我进去同灭？”林青冷笑，“你太急了。”
他早就在地上贴了三张备用符，位置不显眼，埋在碎石下面。那是他留的后手——三清锁邪阵。
等黑影完全成型，双脚落地的刹那，林青手指一弹。
咔！
金光从地下暴起，四条光链破土而出，缠住黑影双臂和双腿。那东西猛地挣扎，却一时挣不开。
林青一步踏前，背上短柄桃木斧取下，高举过顶。斧头吸收了他十年纯阳真气，此刻通体发红，像烧透的铁块。
他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华夏之地，不容邪祟猖狂。”
斧光落下，正劈在黑影天灵盖上。
那一瞬间，整个荒谷亮如白昼。黑影惨叫，身体从中间裂开，化作一团黑烟炸散。远处林子一阵晃动，一道白影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林青没追。
他知道那不是真身。爱德华从来不在现场露面，都是靠邪影操控。刚才那一击毁了他本命投影，反噬肯定不小。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但他也不敢松劲。
收斧回背，他立刻蹲下检查赵刚的情况。脉搏弱，呼吸浅，眼皮底下有血丝。其他人也都一样，神识受损严重，得赶紧送回去调养。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贴在赵刚额头上。符面闪过一道微光，记录下当前状态。这是异会内部通用的伤情标记，方便后续救治组判断情况。
然后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谷口的黑雾已经散了大半，地上阵图裂成碎片，有些地方还在冒烟。残碑倒在一旁，上面的逆符文被烧得只剩半截。
可他总觉得不对。
空气还是沉。不像战斗结束后的安静，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低头看手中的桃木令。
令牌表面有一道新裂纹，不长，但在不断变深。而且裂口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腐蚀。
林青眼神一紧。
这不是损耗，是污染。
刚才那一斧虽然斩了邪影，但对方临死前也留下了东西。一丝残邪之力，顺着攻击路径反钻进了他的法器里。
他立刻把桃木令收进布套，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吞下。这是驱邪固魂丹，能暂时压制外邪入侵，但副作用大，吃多了伤肝。
做完这些，他盘坐在地，开始调息。
不能倒在这里。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
赵刚咳了一声，手指动了动。
林青睁开眼，伸手扶住他肩膀：“别说话，省力气。”
赵刚嘴唇颤了颤，最后只挤出两个字：“……任务。”
林青点头：“我知道。你们传的消息是假的，我查出来了。有人在内部动手脚。”
赵刚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头一歪又昏过去了。
林青把他轻轻放平，站起来。
他看向谷外方向。那边树林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没有。
可就在刚才，他分明看到爱德华的白影往那个方向逃了。
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摸了摸袖子里剩下的两张符。
一张是追踪用的引路符，另一张是群联符，能直接接通异会总部。
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总部早就该派人来支援了。
可到现在，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林青掏出群联符，指尖运力一搓。
符纸燃起，却没有传出任何回应信号。正常情况下，只要总部有人值守，就会有光点闪烁。但现在，符火熄灭后，什么都没留下。
断联了。
他皱眉，又试了一次。结果一样。
不是符的问题。是他被隔绝了。
这片区域，被人用手段罩住了。外面收不到消息，里面也传不出去。
林青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低垂，灰蒙蒙一片。阳光照不进来，风也不动。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他进入这个山谷开始，所有的行动，都被牵着走。
塌方、荒径、谷口立碑、阵法启动……每一个环节都刚好卡在他最可能选择的路线上。
甚至连他破阵的方式，似乎都在对方预料之中。
不然不会特意留一个漏洞明显的残碑当阵眼。
这是个局中局。
破阵不是终点，是下一步的开始。
林青把手伸进怀里，摸到最后一枚玉符。
这是周老真人给他的紧急信物，能在危急时刻激活定位，强制上报坐标。但用了之后，他自己也会暴露位置，成为活靶子。
他握紧玉符，还没决定要不要用。
突然，赵刚又咳了一声。
这次他睁开了眼，目光涣散，嘴里喃喃了一句：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