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原地，雾气在三人周围翻滚。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把刚才那张失效的符纸捏成一团，塞进袖子里。
小雨喘了口气，靠在赵刚肩上缓了缓。她的脸色有点白，嘴唇发干，但还是从药箱里摸出一块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赵刚握着短铳的手没松，枪口始终对着前方。他盯着那堆灰土看了几秒，低声问：“头儿，还往前走吗？”
林青点头：“走。”
他转身面向北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铜制罗盘。罗盘表面有些磨损，边角刻着几个小字，指针一直在晃。他用指尖蘸了点血，抹在罗盘中心，轻轻吹了口气。
指针猛地一顿，然后稳稳指向北方。
“方向没错。”他说，“祠堂就在前面。”
小雨扶了扶药箱，站直身子。她看了眼地面那条裂缝，黑气还在往外冒，但她没再靠近。
林青从腰间解下一串铃铛，挂在小雨衣领上。“这是驱邪铃，响一下就低头，别抬头看。”
小雨点点头。
赵刚往嘴里塞了颗烟叶，咬住没点。“我走右边，你们跟紧。”
三人重新排好位置，林青在前，赵刚居右，小雨被夹在中间。他们继续往前走，脚步放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实了才迈下一步。
雾越来越厚，像一层湿布裹在脸上。呼吸变得费力，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臭也不腥，就是让人不舒服。
走了不到十步，小雨突然咳嗽了一声。
林青立刻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事。”小雨摆手，“就是嗓子有点痒。”
林青没说话，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香料，撕开一角，递给小雨。“含着。”
小雨接过，放进嘴里。味道很冲，但她忍住了没吐出来。
赵刚抬手擦了擦脸，发现手背上有点湿，像是露水，可这雾根本不往下落。
“这鬼东西贴地爬。”他说，“上面反倒干净。”
林青抬头看了看，确实，头顶的雾稀薄些，但越往下越浓，几乎盖住了脚面。
他又拿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明”字。符纸燃起一道青白色的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向地面。
光柱下，泥地显出一串痕迹。
五个爪印，每个都有锅盖大，趾端带钩，深深抠进土里。步距超过三尺，落地极重，边缘还带着烧焦的痕迹，像是被雷劈过。
小雨蹲下来，用镊子刮了点泥土装进袋子。“这不是野兽。”她说，“骨头结构不对，关节弯曲角度太怪。”
赵刚凑近看了眼：“能有这么大的脚？一头牛也没这么大。”
林青蹲下，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爪印的边缘。土是凉的，但里面残留一丝热意，说明不久前还有东西踩过这里。
他站起身，把符纸烧完剩下的灰收进布袋。
“它受过伤。”他说，“但还能动。”
小雨站起身，手扶着药箱。“要是真有这种东西，镇上的人怎么活下来的？”
“没人活下来。”林青说，“要么跑了，要么死了。”
赵刚往四周看了看：“那刚才那个女鬼呢？谁弄出来的？”
“有人在养它。”林青说，“靠死人怨气，靠活人害怕。”
话音刚落，一阵风穿雾而来。
不是普通的风，冷得扎人，吹在脸上像刀片划过。三人呼出的气息瞬间结出细霜，挂在睫毛上。
小雨一个哆嗦，差点摔倒。赵刚赶紧扶住她。
“别出声。”林青低声道。
他闭上眼，体内灵力顺着经脉一圈圈流转。胸口的荣耀章开始发热，不是预警那种烫，而是像被人用手捂着，闷闷地烧。
他睁开眼，目光扫向东南方向。
那边有一片塌了半边的屋子，墙倒了，屋顶斜插在地上。风就是从那片废墟后吹来的。
然后，声音来了。
一声长啸。
开头像狼叫，中间又像人在哭，最后变成一种低沉的呜咽，拖得很长，断断续续，听不清是不是在说话。
小雨抓住林青的袖子，指甲掐进了布料。
赵刚举枪转向声音来处，手肘抵住肩膀，动作很稳。
林青没动，耳朵一直听着。
那声音停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连风都不吹了。
过了几秒，林青开口：“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那是冲谁？”赵刚问。
“是在打招呼。”林青说，“给里面的。”
小雨抬头看他：“里面……是指祠堂？”
林青没回答。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新符，捏在手里。这张符是他昨夜画的，还没用过，边角有些毛糙。
他把符纸贴在掌心，低声念了几句。
符纸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继续走。”他说，“离祠堂还有不到一百步。”
三人再次前进。
这次林青走在最前面，步伐比之前快了些。他知道不能再拖，雾在变浓，时间不多了。
走到一处岔路口，地上多了几道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过。林青停下，用符光照了照。
痕迹很深，一直延伸到左边一条窄巷里。巷子两边都是矮屋，门板全烂了，窗户空荡荡的。
“别进去。”赵刚说。
林青没理他，弯腰查看那些划痕。宽度和刚才的爪印差不多，但更深，而且中间断了一截，像是中途抬起了脚。
他站起身，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袖子里的罗盘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指针晃动，是整个罗盘在发烫。
他拿出来一看，指针已经不动了，死死指着祠堂方向。
“有问题。”他说。
小雨靠过来一点：“怎么了？”
“罗盘认到了东西。”林青说，“不是邪魄，也不是鬼。”
赵刚皱眉：“那是什么？”
林青没回答。他把罗盘收好，从药箱底层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红色药丸，递给赵刚一颗。
“含着。”他说，“别咽。”
赵刚接过去放进嘴里，立刻觉得舌尖发麻。
“这玩意儿……”
“抗阴气的。”林青说，“撑不住就咬碎。”
小雨也拿了一颗。她没问，直接含住。
三人继续往前。
雾开始流动起来，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像水一样缓缓涌动。林青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压力在增加，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八十步外，祠堂的轮廓隐约可见。
屋顶塌了一角，旗杆歪斜，大门半开着，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林青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示意两人别动。
然后他闭上眼，运转灵力，顺着“守正持”的路线走了一遍。荣耀章贴在胸口，热度越来越高。
他再睁眼时，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光。
在正前方的雾中，有一个点，灵压忽高忽低，像是呼吸。
不是错觉。
真的有东西在看他们。
他转头对赵刚说：“你护住小雨。”
赵刚立刻站到小雨身侧，短铳对准前方。
林青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张备用符，捏在指尖。这张符他没画完，只写了半个咒文，本来打算回去再补。
但现在，他用牙咬破手指，把血点在符心。
符纸颤了一下。
他低声说：“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小雨屏住呼吸。
赵刚握紧枪。
林青盯着那片雾，脚步慢慢往前移。
七十步。
六十步。
祠堂的大门就在眼前。
突然，雾中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林青猛地抬头。
他的手还捏着那张血符，指尖渗出血珠，滴在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