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抬手的瞬间，五人同时动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法器在掌心转了个方向，刀锋朝下。这不是进攻的姿势，是试探。他知道绿火那边有阵，也知道不能硬闯，可不碰一下，永远不知道有多硬。
脚底刚触到平台边缘的石面，空气忽然一沉。
那层飘在地上的青雾猛地往上翻，像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扯住。林青立刻后撤，但还是慢了半拍。一股力道顺着地面冲上来，撞得他胸口发闷，整个人往后退了三步才稳住。
“有反弹。”他说。
赵刚伸手要去扶，被他摇头拦下。掌心那道旧伤又开始发热，不是疼，是一种奇怪的拉扯感，好像体内有东西在往外涌，又被什么挡了回来。
“你没事吧？”小雨凑近问。
“没事。”林青甩了甩左手，“这阵认生，活人靠近就反制。刚才那一击，像是用我们自己的气息打了我们自己。”
陈玄蹲下身，指尖轻轻蹭了蹭地面。那圈灰粉画的线还在，颜色比之前深了些，像是吸了什么进去。
“不是普通阵法。”他说，“它会吃力气。你越用力，它反弹得越狠。”
无尘站在旁边没说话，手里铜铃轻晃了一下。铃声很短，但周围的雾气确实淡了一瞬。
“邪修布的阵，不会只靠一道防线。”他抬头看向平台中央的火堆，“绿火是引子，底下还有东西连着。”
林青盯着那团火。火焰中心那块刻符的石头还在，半个符号泛着暗光。他记得路上那块残符，拼起来才是完整的封印钥匙。现在这阵，就是靠那半块符文撑着。
“所以它是活的。”小雨低声说，“书上提过，这种阵叫‘续命局’，只要符不灭，火不熄，就能一直运转。”
“那就得先断源头。”赵刚握紧刀，“你们掩护我，我冲进去砸了那块石头。”
“不行。”林青拦住他，“你忘了引爆阵？踩进去不只是塌山，还会把整个山谷变成坟坑。”
赵刚咬牙：“那你说怎么办？站这儿看它越烧越旺？”
没人回答。
风停了，树不动，连那诡异的哭声也消失了。整个山谷安静得不像话。
林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裂口的位置还在发热，热度顺着经脉往手臂爬。他闭眼，试着引导那股热流，结果刚一运气，胸口就是一阵发紧，像是被人按住了喉咙。
“别硬来。”无尘突然开口，“你现在的感觉，是身体在回应阵里的东西。再逼下去，可能会被同化。”
林青睁开眼：“同化？”
“就是让你变成阵的一部分。”无尘神色不变，“听说过借力打力，没见过借人养阵的？它现在不只是防你，是在等你主动送力气进去。”
小雨听得脸色发白：“意思是……如果我们一直耗在这儿，反而是在帮它加固？”
“差不多。”陈玄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罗盘。指针乱转，根本定不住。
“气脉被搅乱了。这座山本来是南北走向的龙骨，现在硬被扭成了环形，阵基就搭在断点上。破它容易，可一旦山体失衡，下面三个村子全得埋进去。”
赵刚啐了一口：“搞了半天，前也不能进，后也不能退，就在这儿干耗着？”
“不是干耗。”林青看着阵内，“它既然能反弹，说明有规律。我们刚才试了一次，知道它怎么出招了。接下来，得换个方式碰。”
他说完，从腰间取下一块巴掌大的铜牌，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这是他师父留下的东西，平时不用，只有遇到大阵时才拿出来。
“你要用那个？”小雨认出来了，“《通灵录》里说，这种法器会透支修为，用多了伤根基。”
“我知道。”林青把铜牌按在额头上，闭眼三秒，再睁眼时眼神变了，“但现在没别的选择。”
他往前走，这次没直接踩地，而是跃起半尺，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接着手腕一抖，铜牌甩出去，贴着地面滑向阵壁。
铜牌刚碰到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嗡的一声震响。
紧接着，整座阵动了。
地上的符文亮了起来，一圈接一圈，像水波一样往外扩。绿火猛地蹿高，火光里浮现出更多扭曲的影子，围着柴堆转圈。
“动了！”赵刚往后跳了一步。
“别慌。”林青盯着铜牌，“看纹路。”
那些符文流转的方向很有规律，每隔七息就会逆一次，像是呼吸。每次逆转，火势就弱一分，等到第七次，绿火几乎要灭，却又被某种力量重新点燃。
“我明白了。”小雨突然说，“它是靠吞吐阴阳气维持的。强攻的时候它吸你的力，空档的时候它又吐出来一部分，用来续火。”
“所以弱点在转换的节点。”陈玄点头，“只要在它吐气的那一瞬动手，就有机会破防。”
“问题是怎么进去。”赵刚皱眉，“就算知道时机，也没人能卡得那么准。”
林青没说话，伸手召回铜牌。牌子表面多了几道裂痕，显然刚才那一试代价不小。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道裂口已经渗出血丝，但热度没减。相反，随着阵法运转，共鸣越来越强。
“它在等我。”他忽然说。
“什么？”小雨没听清。
“这阵在等我靠近。”林青声音低下来，“不是随便谁都能触发它的核心机制。它认的是我的气息，或者……我体内的东西。”
“你别犯傻。”赵刚一把抓住他胳膊，“这种话少说，谁知道是不是阵在蛊惑你？”
“我没被蛊惑。”林青挣开，“我只是说实话。从镇外看到黑烟开始，每一步都太准了。它知道我们会来，也知道我会用什么手段。这不是巧合。”
空气一下子冷了。
小雨想起什么：“《察微篇》里有一段讲‘血引阵’，说是用修者精血做引，可以远程操控阵法运转。如果……如果你的伤和这个有关……”
她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
林青没否认。他只是把法器握得更紧了些。
“现在说这些没用。”他说，“阵在这儿，路被堵死，我们只能想办法过去。”
“那就绕。”赵刚指着侧边的山壁，“我看那边有条缝，说不定能穿过去。”
“不能绕。”无尘终于开口，“这阵的范围比你以为的大。你以为的‘外面’，其实已经在它的圈里了。”
他抬起手，把银针往空中一抛。银针飞到半空，突然停住，然后缓缓转了个方向，指向他们来的路。
“回头看看。”
众人转身。
来时的谷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薄雾，颜色发紫，里面隐约有东西在动。原本清晰的小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根歪斜的石柱，表面全是那种暗红色的符号。
“禁入标记。”小雨声音发颤，“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陈玄冷笑，“我们已经被包进去了。不管进不进阵心，都在它的控制范围内。”
赵刚骂了一句。
林青却没动。他盯着那片紫雾，忽然抬手，把左掌按在地上。
血顺着裂口流出来，滴在石面上，没有渗进去，而是凝成一小滩，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你在干什么？”小雨惊问。
“试试。”林青说，“既然它认我的气息，那就让它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走这条路。”
话音落下，那滩血突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整座阵剧烈震动。
绿火炸开一团火星，符文全部亮到极致，连天色都跟着变暗。远处的紫雾也开始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收手！”陈玄大喊，“你真要把阵彻底激活？”
林青没回，但手已经抬起来了。
他看着阵内，声音很轻：
“它怕的不是我们闯进去。”
“是怕我们知道——它其实早就等着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