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操练场的沙地踩上去有点软。林青站在中间，手里的简报已经被晨风吹得卷了边。
他没说话，弯腰捡起一根断掉的枪杆，在地上划出三道线。一条横在前，两条斜向两侧，像张拉开的弓。
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士兵抱着旧步枪跑过来，背包歪在肩上，帽子也没戴正。他们看到林青蹲在地上画东西，互相看了一眼，停下脚步。
林青抬头：“都站那儿干嘛？列队！五人一组，快点。”
没人动。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抱着枪杆子杵在原地，嗓门挺大：“咱们以前都是整排冲的，你这画的是啥阵型？没见过。”
林青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他看向赵刚：“左翼交给你，带十个人去坡后埋伏。”又转向小雨，“右翼低点，找掩体，准备烟雾模拟。”
两人点头，立刻行动。小雨招了下手，几个年轻士兵跟着她往侧边草堆跑。赵刚直接拽走三个愣着的人，边走边吼：“别贴墙根，散开！敌人炮弹不长眼睛！”
林青走到老兵面前：“你说正规仗，那我问你，敌人要是不用枪呢？”
老兵皱眉：“不用枪用啥？拿刀砍？”
林青从腰间抽出匕首，往前一递，停在他喉前三寸：“比如现在，我已经割了你脖子。”
周围安静了一瞬。
林青收回刀：“他们会放毒烟，会从地下钻出来，会用你看不懂的东西控制尸体。我们要是还按老办法打，第一波就得全躺下。”
他转身走向场地中央：“现在开始第一轮演练。假设敌方从西北方向推进，携带不明气体和机关装置。我们的任务不是歼灭，是拖住他们，等后方完成转移。”
有人小声嘀咕：“又是转移……就不能硬刚一次？”
“能。”林青接话，“只要你不怕死，也不怕山后村子里那些老人孩子一块陪葬。”
这话一出，全场没人再说话。
林青举起手臂：“点烟。”
小雨拉动绳索，一团灰色烟雾从坡底炸开，迅速扩散。风一吹，朝着士兵们扑过去。
“低头！捂口鼻！趴下！”林青大喊。
一半人反应过来，立刻卧倒。另一半还在站着咳嗽，有个新兵甚至想往烟里冲。
“回来！”赵刚从侧面冲出来，一脚把他踹翻，“想找死回老家去，别在这拖累别人！”
烟雾渐浓，林青带着三个人绕到高坡另一侧，动作轻快。他们贴着岩壁前进，每一步都避开明显的踩踏痕迹。
“看好了！”他在高处喊，“敌人不会只走大道。他们会利用地形，偷偷摸到我们背后。刚才那股烟，就是掩护他们靠近的信号。”
烟散后，林青让所有人集合。
“刚才‘阵亡’的，站左边。”他指了指空地。
十五个人挪过去，包括那个老兵。
“你们的问题一样。”林青说，“太依赖正面交火。可真正的战斗，往往发生在你没注意的时候。比如你正在换弹夹，比如你回头喝水，比如你以为安全了的那一秒。”
他拿出一张图钉在木板上，是昨晚拼好的羊皮图复制品。
“这里，西北方向，有个叫戌殿的地方。情报显示，敌人可能会从那里出发，联合军阀势力夹击我们。这条路难走，补给困难，所以很多人觉得他们不会选。”
他用炭笔圈出三个点：“但他们不怕苦。他们有机关，有药粉，能把活人变成武器。如果我们只守主道，他们就能从这些地方穿插进来，切断我们的通讯和退路。”
底下有人低声问：“那咱们咋办？总不能到处都派人吧？”
“没错。”林青点头，“所以我们成立三支机动队。我带一队，负责中线巡查；小雨带二队，专攻隐蔽路线和毒物识别；赵刚带三队，处理突发遭遇战。”
他又补充：“每天两班倒，白天一次全面排查，晚上加一次夜巡。所有队员必须学会辨认异常气味、地面松动痕迹，还有——听到特定哨音就立刻分散。”
赵刚走过来，手里拎着几个改装过的布罩：“这是防毒面罩，里面加了草药层，能挡一部分毒气。虽然不完美，但比没有强。”
小雨接过一个，打开看了看：“药材比例还得调，现在呼吸有点闷。”
“先用着。”林青说，“技术组已经在研究更轻便的版本。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扫视全场：“有没有人不想参加这个训练？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没人动。
过了几秒，那个老兵开口：“我参加。但我有个条件。”
林青看着他。
“你得让我亲眼看看，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要是到最后我发现你是瞎扯，那这队长我可要跟你争一争。”
林青笑了下：“行。等下次实战，你跟我一组。要是你还活着，你就当队长。”
人群里响起一点笑声。
气氛松了下来。
训练重新开始。
这一次，士兵们动作明显快了。五人小组配合着推进，有人探路，有人警戒，有人随时准备发信号。
林青站在高台上观察。小雨正在教一组人怎么用飞针标记危险区，动作干脆利落。赵刚那边已经组织起一轮突袭演练，假想敌刚露头就被包了饺子。
中午太阳上来时，操练场已经换了模样。地上多了临时搭建的障碍物，墙上挂起了路线图，每个关键点都标了编号。
林青把几个组长叫到身边，指着图说：“今晚开始第一次夜间巡查。路线按Abcd四段划分，每队负责一段，循环接替。发现任何异常，立即吹短哨三声，然后撤到最近的安全点。”
“要是敌人追呢？”有人问。
“那就引他们进陷阱。”林青说，“我们在c段埋了绊索雷，d段设置了塌方机关。只要他们敢跟，就有他们好受的。”
下午的训练更加紧凑。
林青亲自示范一套步法，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卡在节奏点上。他让士兵们跟着做，一个个纠正姿势。
“不是让你跳得多高，是让你躲得及时。”他说，“敌人出招前会有征兆。可能是手指抖一下，可能是呼吸变重。你要学会看这些细节。”
有个年轻士兵练了几遍还是跟不上，急得出汗。
林青停下来：“你怕什么？”
“怕拖累大家。”他低头，“我以前在村里种地，从来没打过这种仗。”
“那你现在学。”林青说，“没人天生就会打仗。但我们必须学会，因为敌人不会等你准备好才动手。”
太阳偏西时，第一轮考核开始。
模拟敌情：两名队员扮演携带毒粉的渗透者，试图穿过防线进入指挥所区域。
参训士兵分成防守组，必须在不造成误伤的情况下拦截目标。
警报拉响后，整个场地进入戒备状态。
林青躲在高坡后观察。他看见小雨带队从侧翼包抄，利用烟尘掩护接近目标。赵刚则带着另一组正面吸引注意力，故意暴露位置。
五分钟内，两个“敌人”都被控制住。
其中一个被抓时还在挣扎，嘴里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林青走过去，蹲下来看他：“这就是你说的那种发力方式？左手小指一直在抖。”
那人愣住：“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林青站起身，“而且我知道，你们后面还有人。”
他看向远处山坡。那里有一片树林，树影晃动。
“他们已经在看了。”他说，“但我们不能再等了。”
他转回队伍：“所有人，今晚照计划行动。不管他们来多少人，我们都得守住这一线。”
士兵们齐声应下。
林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整理装备。有人在检查弹药，有人在绑腿带，还有人在低声讨论路线。
小雨走过来：“你觉得他们会今晚来？”
“不一定。”林青说，“但他们一定会试。”
“那我们就等着。”她说完转身离开。
林青把手放在刀柄上。刀身有些发烫，像是刚被人握了很久。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云压得很低，风开始变向。
远处树林里，一片叶子突然落下，砸在石头上发出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