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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徐光启躬身领旨。

“遵旨!”

他应声之后,立刻转身,快步走出了乾清宫。

他知道,陛下那句“动静,要闹得大一点”,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不再是一道简单的圣旨。

这是一场即将拉开序幕的,针对整个后金国度的攻心大戏。

而他徐光启,将是这场大戏的司仪官。

看着徐光启离去的背影,殿内几位重臣的心绪依旧在剧烈地翻涌。

皇帝这一手“礼送瘟神”的计策,太过阴狠,也太过高明。

直到此刻,他们仍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朱由检却没有给他们太多回味的时间,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神情平静地坐回御案后,目光投向了工部尚书范景文。

“范爱卿。”

“臣在!”

范景文立刻出列,躬身肃立,脸上还残留着因皇帝那惊天谋划而带来的狂热红晕。

“银元的制作,如今到了哪一步?”

朱由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这个问题,瞬间将范景文从方才的亢奋中拽回了冰冷的现实。

他的额角,渗出一丝细密的汗珠。

范景文深吸一口气,躬身回道:“回陛下,自您下旨,臣便在银作局督办铸币,如今流程纯熟。两年间,已在京畿之地,陆续推行兑换了近三百万两白银的银元。”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猛地撩起官袍,双膝跪地。

“陛下恕罪!”

范景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与羞愧。

“陛下命臣竭尽全力,锻造火枪,赶制大炮,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将工部九成以上的熟练匠人,全都调拨去了军工作坊!”

“因此……这银元制造与推行之事,便有所搁置。”

“臣,有负陛下所托!臣这就回去,日夜兼工,加快进度!”

他以为,皇帝会因此而不悦。

毕竟,推行新币,乃是经国大政,关乎国库财税的根本。

然而,朱由检只是抬了抬手,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平身吧,这不是你的问题。”

范景文愣了一下,才有些不敢相信地站起身。

朱由检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对未来的考量。

“朕还记得,当初在安民厂,朕对你说过的话。”

范景文的身体微微一震。

朱由检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堂内,缓缓回响,清晰地钻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朕要去掉匠户制度。”

“朕要让天下的百姓,人人都有资格,去选择自己要做什么。”

“而不是生来,就该被钉死在匠籍、军户的身份上,子子孙孙,永无出头之日!”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殿内轰然炸响!

孙承宗、张维贤等人,无不悚然动容!

他们知道陛下有这个想法,却没想到,在刚刚取得一场惊天大胜,外部威胁暂时解除之后,陛下竟会如此迅速地,将这柄足以撼动国本的刀,提上了日程!

唐王朱聿键,几乎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激动与敬服,对着朱由检深深一揖。

“陛下此举,心系万民,乃前无古人之善政!若能功成,必将流芳万世!臣,全力支持陛下!”

他的话,发自肺腑。

自古以来,皇族宗亲,最怕的就是皇帝猜忌。

可他这位远亲皇帝,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任与倚重。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毫无保留地,去支持这位帝王每一个看似惊世骇俗,实则深谋远虑的决定。

此时,须发皆白的礼部尚书徐光启,正好处理完宣召之事,返回殿中。

他恰好听到了朱由检这番话,苍老的脸上,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作为一名深受儒家思想浸润的传统士大夫,他本能地觉得,此举……不合祖制。

匠户、军户、民户,这是自太祖皇帝起,便定下的国朝定制,二百余年来,早已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

贸然废除,引起的社会动荡,恐怕难以估量。

可是,当他看到唐王那激动的神情,看到范景文那狂热的眼神,再想到陛下那句“让人人都有资格选择”,他的心,动摇了。

是啊。

对于那些生生世世被困于一隅,做着同样苦役的匠户百姓而言,这,是何等天大的善举!

他上前一步,郑重地拱手道:“陛下,此事事关国本,干系重大。然,陛下此心,拳拳为民,老臣虽愚钝,亦知此乃利国利民之大善。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助陛下促成此事!”

他没有说反对,而是将“不合祖制”的担忧,化作了“竭尽全力”的承诺。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他不需要只会磕头唱赞歌的奴才,也不需要只会抱着祖宗规矩不放的腐儒。

他需要的,是能理解他的意图,并能将他的意志,不折不扣执行下去的,国之栋梁!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范景文身上。

“安民厂建在城内,匠人、火药、熔炉,尽数汇集于一处,隐患巨大。”朱由检的声音沉了下来,“朕不想,王恭厂那样的天灾,在京师重地,再次发生。”

听到“王恭厂”三字,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是整个京城,至今挥之不去的噩梦。

“朕想,以京城为依托,在城外,择一处开阔之地,依城而建一个……”

朱由检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他想说“工业区”,想说“新城”。

他想将所有的军工作坊、铸币厂、乃至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新式工坊,全都集中规划,统一管理。

形成一个集生产、研发、仓储、运输于一体的庞大基地。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他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他的脑中,瞬间闪过国库那空空如也的账本。

抚恤阵亡的三万将士,是一笔巨款。

封赏有功之臣,又是一笔巨款。

重建蓟州防线,安置数万降卒……哪一样,不是嗷嗷待哺的吞金巨兽?

国库,马上又要被掏空了。

现在提这个,只会给百官造成一种他好大喜功、不恤民力的错觉。

时机,未到。

“算了,此事,暂且不提。”朱由检的语气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

他这份收放自如,让孙承宗等人心中又是一凛。

这位陛下,不仅有开天辟地的雄心,更有行稳致远的耐心。

朱由检将话题拉了回来,目光扫向孙承宗与刚刚回来的徐光启。

“以俘易资之事,就由礼部与兵部一同商议,尽快给朕拿出章程。”

他加重了语气,再次强调。

“记住,价码,不要太多,也不能太少。要刚好卡在那个能让皇太极感到肉痛,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的地步。”

“臣,遵旨!”孙承宗与徐光启齐声应道。

朱由检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范景文和徐光启身上。

“至于废除匠户制度一事。此事体大,不可一蹴而就。就由工部牵头,礼部协同,也先议个章程出来。”

“朕要的,不是一纸空文,而是切实可行的,一步一步的推行之法。”

“臣等,遵旨!”

范景文与徐光启,也立刻躬身领命。

看着下方几位心腹重臣,朱由检缓缓站起身。

他知道,自今日起,大明的航船,将真正调转船头,驶向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充满未知与风险,却也蕴藏着无限生机的,全新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