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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凄厉,裹挟着远处的喊杀声,像是无数冤魂在黄土高原上哭嚎。

张之极纵马狂奔。

他身后,五百京营铁骑汇成一道沉默的钢铁洪流,马蹄踏碎了黄土地的死寂。

火光!

冲天的火光在中军大营的方向熊熊燃起,将半边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

震天的吼声穿透风声,清晰地灌入每一个骑兵的耳中。

近了!

当张之极率队冲上一个土坡,中军大营的景象豁然出现在眼前。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与混乱。

叛军的攻势像是一波波浑浊的浪潮,正疯狂拍打着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

京营精锐!

孙传庭指挥若定,步卒结成了数个厚实的圆阵,长枪如林,刀盾如壁。

最前排的士卒半蹲在地,将塔盾死死抵住地面,身后的同袍将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递出,形成了一片冰冷的死亡荆棘。

一波又一波冲上来的叛军,就在这片荆棘丛前撞得头破血流,尸体层层叠叠,却无法撼动军阵分毫。

弓弩手,火铳手在阵后,以一种机械式的效率,一波波地进行着覆盖射击,精准收割着后续敌人的生命。

整个战场,嘈杂,血腥,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秩序。

叛军不断的向前,死亡,恐惧渐渐蔓延开来。

而官军,在高效地杀人。

张之极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静下来。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整个战场。

冲击中军的叛军黑压压一片,人数远超西营佯攻的部队,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这是高迎祥的主力!

他把宝,全押在了这里!

张之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猛地从马鞍旁抽出一支信号火箭,点燃引信。

“咻——!”

一颗明黄色的烟花冲天而起,在猩红的夜空中轰然炸开!

耀眼的光芒,将整片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合围!

这是全军总攻的信号!

战场之上,那身着残破玄黑战甲,正嘶吼着指挥手下冲击军阵的高迎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了眼。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了那团明黄色的烟雾。

西面的突袭并没有吸引多少官军的注意力!

高迎祥猛地转头,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瞬间就锁定了一处。

银甲!

在那片冲锋而来的骑兵洪流最前端,一道银色的身影,在火光与烟花的映照下,扎眼得如同黑夜中的白色旗帜!

那个京城来的勋贵公子哥!

按照他的预想,这种人此刻即便回援,也该坐镇后方,指挥调度。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一马当先,直冲自己而来!

高迎祥的心,在这一刻,沉入谷底。他最后的绕后后手好像有些可笑!

他不是猎人。

他才是那个一头撞进了陷阱的猎物!

“随我杀!”

张之极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手中的绣春刀向前一指,目标明确。

直指高迎祥!

五百京营铁骑的回应,只有整齐划一的加速,他们以张之极为锋矢,如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切入了叛军混乱的侧翼!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连绵不绝。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屠杀。

叛军的阵型本就在冲击官军步阵时变得散乱,此刻被这支生力军从侧后方猛然一捅,瞬间土崩瓦解!

张之极一刀将一名挡路的叛军连人带刀劈成两半,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他却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穿着玄黑战甲的身影。

擒贼先擒王?

正合我意!

高迎祥眼见骑兵冲入阵中,自己的部队瞬间崩溃,血贯瞳孔。

他知道,跑不掉了!

此刻下令撤退,只会让军队彻底变成被追杀的羊群!

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

“杀了他!”

高迎祥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举起手中沉重的马槊,调转马头,对着张之极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身边的几十名亲卫,是整个队伍里最悍不畏死的亡命徒,此刻也红了眼睛,嘶吼着迎了上去!

两股洪流,轰然对撞!

高迎祥借着战马的冲势,手中马槊如同一条出洞的毒龙,直刺张之极的胸口!

这一击,势大力沉!

张之极身形在马背上用力一侧,凭借腰力以近乎不可能的角度避开槊锋,同时凭着强悍的腰马力量,手中绣春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寒光,直削高迎祥持槊的手臂!

高迎祥大惊,连忙收槊回防。

“铛!”

刀槊相击,迸射出刺眼的火花。

两人坐下的战马交错而过。

第一次交锋,竟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高迎祥的亲卫,刚刚对上张之极的亲兵,战斗便已接近尾声。

那些身穿全套精良板甲的国公府亲兵,三两成组,刀盾配合,其绞杀效率更像是一门冰冷的技艺。

一个错身,便将一名叛军亲卫连人带马斩于阵中。

几乎是三两个来回,高迎祥身边的亲卫便再也组不成进攻。

数柄冰冷的绣春刀,已经从四面八方冲向他的位置。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高迎祥脸上那股疯狂的狠厉瞬间褪去,化为一片死灰。

他缓缓松开了紧握马槊的手。

“哐当”一声,沉重的马槊掉落在地。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降者不杀——!”

张之极见状,对着身边的亲兵示意。

亲兵立刻上前,将高迎祥死死控制住。

张之极勒住战马,举起染血的绣春刀,他的声音穿透鼎沸的战场,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高迎祥已俘!降者不杀——!”

这声音,成了压垮所有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啷!”

“当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成片成片的叛军扔下武器,跪倒在地,高举双手。

战斗,结束了。

张之极策马走到被押解的高迎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

“让堡内开门。”

高迎祥面如死灰,没有挣扎,也没有讨价还价,他错估了京营精锐的战力,更错估了这位“小公爷”的战意。

他被押着,来到宁塞堡紧闭的城门之下。

堡墙之上,留守的十几人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当他看到被官军簇拥着来到城下的高迎祥时,如遭雷击。

高迎祥抬起头,看着城墙上那张惊骇欲绝的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二狗子……开门吧。”

“吱呀——”

沉重的堡门,在一片死寂中,缓缓打开。

夜风吹入城门,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很快,堡内堡外,到处都点起了火把,亮如白昼。

叛军降兵被分批看管,井然有序。

宁塞堡之乱,一夜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