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离开后，公寓里恢复了安静，但空气似乎变得沉重了些。
云知意站在阳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纸张是普通的便签纸，墨迹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松烟香气——这是上好的古法松烟墨，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东西。
看来这位林清羽，或者说他背后的“长春观”，底蕴比表面看起来要深。
“特殊事务处理局......”她轻声重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任何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秩序维护者都是必然出现的。这个部门的存在，印证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判断——灵气虽然稀薄，但修炼者并未绝迹，而且已经形成了有组织的体系。
只是，云薇薇的举报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这个妹妹的手段，比她预想的要狠辣。虽然举报内容模糊，但一旦被“特殊事务处理局”盯上，麻烦不会少。
云知意将纸条收起，没有立刻销毁。周济民通过林清羽传递的善意是真实的，至少目前看来如此。那位老掌柜提到“母亲当年对他有恩”，这倒是原主记忆里没有的信息。需要找个时间，好好梳理一下母亲留下的东西了。
她重新在聚灵石旁坐下，却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深处。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如星河流转，她试图从中寻找关于“官方超凡机构”的相关信息——在她曾经存在的那些时空中，类似的机构是如何运作的，有什么规则，该如何应对。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无论哪个世界，这类机构的核心理念都是一致的：维护稳定，控制风险，平衡各方势力。对于新出现的、不受控制的超凡个体，他们的第一反应通常是监控、评估、接触，最后决定是吸纳、约束，还是......清除。
她现在正处于“监控”和“评估”的阶段。
“那么，就该让他们‘评估’出一个合适的结果。”云知意唇角微勾。
接下来的三天，她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
早晨六点起床，在阳台练习“十二形意桩”。七点准备早餐，简单的白粥配小菜。八点到十点，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主要是历史、哲学和传统文化相关，偶尔夹杂几本现代科学着作。十点到十二点，继续修炼，引导本源之气冲击第三条经脉“足阳明胃经”。
午饭后小憩半小时，下午继续修炼或研究药材。傍晚时分，她会下楼在湖边散步半小时，看夕阳西下。晚上则主要是调息和巩固。
这种规律到近乎苦修的生活，通过某种方式，被清晰地呈现在了“特殊事务处理局”江城分部的监控报告中。
......
江城东区，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写字楼顶层。
办公室宽敞简洁，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江城的天际线。楚风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刚送来的报告，眉头微皱。
他是“特殊事务处理局”江城分部的负责人，三十八岁，身形挺拔，五官硬朗，眼神锐利如鹰。此刻他正看着桌上摊开的三份文件。
一份是关于云知意最近半个月的行为轨迹分析。
一份是林清羽与云知意接触的监控报告。
还有一份，是云薇薇匿名举报的原始记录。
“这个云知意......”楚风手指敲击着桌面，“行为模式太规律了，规律得不正常。”
坐在对面的副手赵明推了推眼镜：“头儿，你的意思是？”
“你看她每天的作息。”楚风将报告推过去，“精确到分钟。早晨六点起床，误差不超过三十秒。练习那套......姑且称之为‘养生操’的动作，每天重复三十六遍，一遍不多，一遍不少。阅读时间、修炼时间、散步时间......全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
“自律？”赵明猜测。
“不是自律这么简单。”楚风摇头，“这种程度的规律性，要么是受过严格训练，要么是......她在刻意展示给我们看。”
赵明一愣：“展示？”
“林清羽去找过她，周济民也通过他递了话。以她的聪明，不会猜不到自己已经被我们注意了。”楚风靠回椅背，“所以她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看，我很规矩，我在按部就班地修炼，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楚风坦率地说，“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她购买药材的方子，周济民看过了，说是某种失传的‘淬体方’，药性很烈，但配伍精妙。她练的那套动作，我们找了几位武道传承者分析，都说没见过，但动作看似简单，实则暗合某种古老的导引术原理。”
他顿了顿，继续说：“最关键的是她的变化。从疗养院回来到现在不到二十天，她的身体状况、精神面貌、甚至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速度，已经超出了常规修炼的范畴。”
“需要采取行动吗？”赵明问。
楚风沉思片刻：“云薇薇的举报虽然模糊，但给了我们正式接触的理由。安排一下，明天我去见她。”
“头儿你亲自去？”
“能让周济民看重，让林清羽亲自上门，让顾家那位大少都吃瘪的人......”楚风眼中闪过精光，“值得我亲自去看看。”
......
第二天下午三点，门铃准时响起。
云知意正在阳台阅读一本关于《周易》的现代解读。听到铃声，她放下书，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分针指向十二，秒针刚过三十。
很准时。
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的男人，三十多岁，寸头，五官硬朗，站姿笔挺，像是军人出身。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性助手，手里拿着个公文包。
“云知意小姐，我是楚风。”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沉稳有力，“特殊事务处理局江城分部负责人。有些事需要和你谈谈。”
云知意打开门。
楚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随即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打扰了。”
两人进门，楚风很自然地扫视房间，目光在阳台那块被绒布盖住的石头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请坐。”云知意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示意两人坐对面的椅子。
楚风和助手坐下。助手从公文包里取出录音笔和笔记本，楚风摆摆手：“不用记录，这次是非正式谈话。”
助手收起设备，安静地坐在一旁。
“云小姐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楚风开门见山。
“因为我妹妹的举报？”云知意语气平静。
楚风点头：“举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云小姐最近的一些行为，确实引起了我们的关注。购买特殊药材、居住地点选择、以及你身上发生的变化......这些都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所以呢？”云知意反问，“法律有规定不能买药材，不能租房子，不能身体变好吗？”
楚风笑了：“云小姐很犀利。不过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这个世界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规则，有一些需要被约束的力量。我们的职责就是确保这些力量和规则，不会对普通社会造成危害。”
“那么楚先生认为，我造成危害了吗？”云知意看着他，眼神清澈。
楚风沉默了几秒，缓缓摇头：“目前为止，没有。你的行为很克制，甚至可以说......过于克制了。”
“所以今天来，是警告？还是招安？”
“都不是。”楚风坦诚地说，“是接触和了解。我们需要知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以及......你将来会做什么。”
云知意没有立刻回答。她起身走到厨房，倒了三杯水，放在茶几上。这个简单的动作，楚风却看得眼神微凝——云知意的步伐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动作流畅自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感。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我是云知意，云家大小姐，二十三岁。”云知意重新坐下，语气平淡，“我想做的很简单——活着，好好活着，按自己的方式活着。至于将来......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这回答等于没回答。
楚风也不恼，继续问：“云小姐的修炼法门，是从哪里学来的？”
“家传。”云知意简短回答。
“据我们了解，云家并没有玄门传承。”
“我母亲留下的。”云知意补充。
楚风眼神一动：“可以具体说说吗？”
云知意摇头：“母亲去世时我还小，很多事记不清了。只留下一些古籍和笔记，我自己摸索着看。”
这是半真半假的回答。原主母亲确实留下了一些东西，只是原主从未在意过。
楚风显然不信，但没有追问。他换了个问题：“云小姐对玄门了解多少？”
“不多。”云知意说，“林清羽先生来过，提过一些。楚先生如果能多说一些，我很乐意听。”
这是反客为主了。
楚风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云小姐很有意思。好吧，既然你问了，我就简单说说。”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玄门是个统称，泛指一切传承了修炼法门的个人和组织。目前国内有记载的玄门传承，大概有三十多个，规模大小不一。有的隐世不出，有的半入世，有的已经完全融入现代社会。”
“特殊事务处理局，就是管理这些玄门势力的官方机构？”云知意问。
“可以这么说。”楚风点头，“我们的职责是维护稳定，平衡各方，处理超凡事件，确保普通社会不受干扰。玄门势力需要在我们这里登记备案，遵守相关规则。同样的，我们也为他们提供一些便利和保护。”
“那么像我这样，无意中踏上修炼之路的普通人呢？”
“通常有两种选择。”楚风说，“一是登记备案，接受监管，在规则范围内活动。二是......被监管，限制活动范围，直到我们确定你不会构成威胁。”
“听起来没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主动和被动。”楚风身体前倾，目光锐利，“云小姐，我直说吧——以你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可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你的变化太明显，迟早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没有我们的庇护，你会面临很多麻烦。”
云知意沉默。
楚风继续说：“顾家那边，我们已经打过招呼，暂时不会找你麻烦。云薇薇的举报，我们也压下来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你愿意合作，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合法的身份，让你在规则内安心修炼。”
“条件是什么？”云知意问。
“定期报备修炼进展，未经允许不得对普通人使用超凡能力，不得公开暴露身份，不得参与非法活动。”楚风说，“另外，在必要时，需要配合我们处理一些......特殊事件。”
云知意没有立刻回答。
她在权衡。
加入官方体系，意味着受到约束，但也意味着获得庇护和资源。以她现在的实力，确实需要时间成长。而且，通过这个渠道，她可以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超凡体系。
但代价是失去部分自由。
“我需要时间考虑。”云知意最终说。
楚风点头：“可以。我给你一周时间。这期间，我们会暂停对你的监控，以示诚意。”他站起身，递出一张名片，“想清楚了，打这个电话。”
云知意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和之前林清羽留的号码不同。
“另外，”楚风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周济民那边，你可以接触。长春观在玄门中口碑不错，是正统传承。但记住——无论你和谁接触，做了什么事，我们都会知道。”
这话带着警告，也带着提醒。
云知意微微颔首：“明白。”
楚风和助手离开了。
门关上，云知意走到阳台，掀开聚灵石上的绒布。黑色石头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幽光。
她伸出手，掌心贴在石头上。本源之气缓缓流转，通过掌心渗入石头，又从石头中吸收出一缕更精纯的灵气，在体内完成一个循环。
第三条经脉“足阳明胃经”，还差最后三个穴窍没有贯通。
今晚，应该就能突破了。
她看向窗外，远处湖面波光粼粼。
楚风的出现，意味着她正式进入了这个世界的“里侧”。接下来的路，会更复杂，也更危险。
但，那又如何？
她从来就不是会退缩的人。
无论是云家的冷眼，顾衍之的傲慢，云薇薇的算计，还是官方机构的约束，玄门势力的试探......
她都会一一踏过。
因为她是云知意。
是那个曾经执掌法则、俯瞰星河的存在。
哪怕如今只剩一缕真灵，哪怕这具身体脆弱不堪。
属于她的时代，终将到来。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变强。
强到足以让所有阻碍——
通通闪开。